年少时，那些你恨不得逃避的东西，却在某一个时间，面目狰狞地出现在你面前，最后奄奄一息的你才发现，原来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天甩掉它。
直到我身处泥泞时，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当我承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的我终于要等待上天的审判、惩罚。
最后，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忍受吧，只为让孩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如果这一生、这一个愿望能够实现，那么我就没白来。
（一）
“你今天下班怎么回来那么晚，说实话，到底去哪了？”听着这愤怒的质问声，我深知今天又逃脱不了一顿毒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刚坐在凳子上，他就像头发狂咆哮的野兽，扑过来，用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凳子上揪起来，拼命摇晃、撕扯着我的整个身体。
看着走火入魔的他，我恶狠狠地盯着那双红似火的眼睛，眼泪像决堤的大坝汹涌而出，任他像折磨一个木头人一样不去反抗。前两天胳膊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淤青，在他的触碰下钻心地疼，这疼像闪电般迅速扩大蔓延，直到疼得我忍不住浑身颤抖，他还在拼命地摇晃、捶打，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这头残忍不讲理的野兽不是别人，他是我的第二任丈夫，名叫小军。
“你说不说话，不说话我打死你。”随之而来的是肮脏的谩骂，我深知这样并不能发泄他的邪气和怒气，接着如雨般的拳头如期而至，“噼里啪啦”地落在我的头部、背上、胳膊上……
我绝望地靠在凳子边，歪斜着身子，双手护住被打的地方，可无论我如何挡，不同部位的疼痛像猛兽噬骨般快速蔓延到全身。
我闭着眼睛，狠狠地咬着双唇，用无声嘲讽着他的疑神疑鬼，也恨自己年少无知时误入的歧途，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这打，我该挨。”悔恨的泪水落在嘴边，滚烫滚烫的，我顺从地承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此时，我知道叫天天不应，叫地也不灵，绝望的我终于要接受上天的审判、惩罚。
（二）
那是我初中毕业的第二年，刚满十七岁的我因成绩不好，没有考上高中。我忍受不了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因为好吃懒做的父亲整天嫌弃素面朝天的母亲，偷偷和对门邻居勾搭，被邻居的丈夫发现，毒打了他一顿，谁知他还恬不知耻，直接在村子里叫骂起来，最后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慢慢地，附近很多村子都晓得了这事。那段时间，母亲羞得不愿出门，我更不愿上学。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我宁愿出去捡破烂，都不愿意呆在老家找活干，执意要和母亲背井离乡，去苏州的一家制衣厂。
刚到那里，我们人生地不熟，每天有规律地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在车间里要工作到十二个小时，晚上下班后，准时回去洗漱休息。这里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所以那一天我也会和母亲在宿舍寝室里睡懒觉，养精蓄锐好好工作。
时间久了，每次听到周围的同事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哪个地方好玩，哪个地方有什么美食，身上漂亮衣服哪家店买的……”我开始憧憬外面的世界，厌烦这平淡无奇的日子。于是到了每周单休的那天，我非要缠着母亲出去走走看看。
外面繁华的街道，琳琅满目的稀奇商品，自由自在的空气，慢慢占据着我的心。我每天开始盼望着休息，有时候这种等待让我倍感煎熬。每次终于熬到单休的那一晚时，我都兴奋到难以入眠，祈祷着时间再走快一些。
渐渐地，出去的次数多了，我对周边的环境了熟于心。母亲由于长久的劳累，不愿出门，就躺在宿舍里补觉，便允许我和厂里比较要好的同事一起出去。最初的几个月，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那天，同事阿花和她老乡的相遇，彻底让我平静的生活不再那么单调乏味，幸福感一点点融化我自卑的心灵。
在以后的日子里，阿花的老乡每次都会扎堆和我们一起溜街。他对我格外好，每次买好吃的第一个就是先放到我的面前，让我先品尝；有时选择去哪逛街出现分歧时，他也总会主动站在我这边；
尤其那天，我们在爬山时，我不小心扭到了脚，他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要背我，我不好意思红了脸，阿花也在旁边火上浇油，最后拗不过，我慢吞吞地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敢动，感受着他汗涔涔的气息。
那一天无论我做什么，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开心，总莫名地傻笑。母亲不明所以，关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啦？”面对母亲的询问，我不敢和她说实话。脑子里瞬间闪出一个理由来搪塞她：“我看电视剧时被里面搞笑的情节逗乐的。”母亲听后微微笑，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会时不时收到阿诚关心的信息和电话，电话号码应该是找阿花索要的。那段时间我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童话故事里，每天脸上不自觉地堆满幸福的笑容。不久后，阿诚向我表白示爱，没谈过恋爱的我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后来我出去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有时候为了见阿诚，我开始请假。终于这件事被母亲知道并极力反对。零五年的小村庄，思想还未完全开化。如果女儿远嫁，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这种思想在大人的心理根深蒂固。
母亲的态度很坚决，她知道我不愿意呆在村子里，也知道我不想嫁到邻村，因为父亲的那件事，母亲比我更清楚被人说三道四的那种苦楚。但是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说实话这几年我们真是相依为命地活着，再说家里牵线说媒的毕竟都知根知底，她是希望我有一个踏实安稳的归宿啊！可那时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我，哪里听得进她的劝告啊！
母亲偷偷给家里人说了这件事，接着把我的手机没收了。周末也不允许我再和其他同事出去。有时母亲犟不过我，非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任我折腾，我却觉得她在自作自受，对她半点怜悯都没有。
母亲的眼睛做不到无时无刻盯着我，有时我会假装上厕所，偷偷借用别人的手机与阿诚互诉衷肠；有时我会请求阿花帮我向阿诚传递信息；有时夜里趁母亲睡得很沉时，我会瞅准时机，悄悄摸走手机，躲在被窝里，蒙着头给阿诚诉说思念与无奈。
就这样偷偷摸摸过了两个月，母亲看我不哭不闹，每天按时上班了，几乎不出去了，又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她以为我死心了，踏实地把手机又还给了我。在我拿到手机后，趁母亲不注意，赶快发信息给阿诚，两人约定以后每天晚上十点之后再联系，因为那时的母亲已呼呼大睡。
（ 三）
转眼新年临近，母亲决定领完工资就带我回老家，年后不打算再出来，并让爷爷奶奶托亲戚邻居，在县城帮我留意一下工作。这样离家近，工作的同时，我也能够帮家里分担一些田里的活，其实我心里明白，母亲是怕我再生出外嫁的念头，家里人不能再承受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流言蜚语。
听了这个消息，我难过得有点喘不过气，于是偷偷和阿诚说了。阿诚告诉我，我是他谈的第一个女朋友，如果以后我离他而去，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找了。听了他的话，我眼睛发酸，心里的痛一阵阵向全身蔓延。最后他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远走高飞，我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两人相拥在一起，默默无言。
那天我仍记忆犹新，当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母亲撒谎，说是去街上买一些家里没有的年货时，母亲爽快地答应了。为了不让母亲有所察觉，我背着一个斜挎包，包里早就装好我的身份证、银行卡、手机这些必要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奔向与阿诚约定的地点。
当阿诚带我到他的老家时，我彻底傻眼了。我们从江苏坐火车到他们县城时，需要整整一天一夜，我坐得全身酸痛。正当我要松一口气时，阿诚又带我换乘了五六趟公交，每趟公交的车程都要一个小时以上。路边到处是看不到头的大山，零零星星的稻田和蜿蜒绵延的山路。我突然变得有点害怕，开始有点后悔不听母亲的话，但阿诚紧握的双手，真真实实传递着令人舒心的温暖，我不再胡思乱想。
山路上五个多小时的颠簸，我呕吐了好几次，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正想问一下阿诚何时才能到家，公交车已停在一个冷清的街边，阿诚连忙招呼我下车。这时有一对老人赶忙迎上来，一边笑着热情地给我打招呼，一边接过阿诚手里的行李，放在路边的马车上，原来他们是阿诚的爸妈。
寒暄后，俩老人用马车拉着我们行走在羊肠小道上，寒冷的风像利爪一样，呼呼地刮在我的脸上、身上、腿上，再加上将近两天没吃几口热乎饭，我冻得瑟缩成一团。阿诚贴心地打开行李袋，拿出一件厚厚的棉衣，紧紧地包裹住我的双腿，又把他的棉袄披在我的背上，即使这样，仍抵挡不了寒冷的肆无忌惮。
天快黑的那一刻，我们终于到了阿诚的家。那是一座用泥砌成的三间房屋，走进院子，鸭子“嘎嘎”的声音叫个不停，十几只鸡慢悠悠地正往圈里走，猪站在圈门口，伸着头嗷嗷叫个不停。屋里透出橘色的光，这时阿诚的母亲嘴里小声地嘟囔着：“老大家的，真是越来越懒了，猪都饿成这样了，都不知道给弄点食吃。”
话音刚落，从屋里走出来一位怀着孕的妇女，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微笑着看我，并亲切地招呼我屋里坐，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递给我让我暖手。不用猜，这是阿诚的嫂子，我赶紧接着并表示感谢。
八点多，饭终于好了，阿诚的嫂子炒了我喜欢的辣子，阿诚的妈妈做了一锅热腾腾的面片。坐了两天多的车，胃里只残存一些干巴巴的零食，所以感觉非常饥饿。我端着碗，感受着它传递我的温度，身体慢慢有了热气。饭桌上，大家各吃各的，当阿诚的父亲和哥哥吃完碗里的饭，他的母亲和嫂子主动放下手中的碗筷，去厨房给他们添饭。阿诚的母亲有时会盯着我看，撞上她奇怪的目光，我不好意思再添第二碗。当阿诚看到我空空的饭碗，想要给我添饭时，我推脱已经吃饱。阿诚的父亲和哥哥瞥一眼阿诚，阿诚不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时发现只要有阿诚嫂子在的地方，就有阿诚母亲的谩骂声。那声音虽然小、断断续续，但听得多了，拼凑起来就是在骂阿诚嫂子只会生女孩。
每当阿诚母亲和父亲去下田劳作时，孤单的我会主动到阿诚嫂子那屋，和她聊聊天。当她抹着眼泪告诉我，现在她肚子里怀的是第四胎，中间两个女孩都被阿诚哥哥送人了，她一边说一边抽泣，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任由她发泄自己心中的委屈和痛苦。
对于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一家人全部挤在这样一座小房子里，唯一的栖身处，东面一间住的是阿诚嫂子一家，中间既是阿诚父母的住处，又是接待客人的唯一地方，西间是留给我和阿诚的。听着阿诚嫂子悲惨的遭遇，我突然觉得更害怕了，原本想着终于逃离了那个再也不愿回去的地方，开启全新的生活，但我会不会也像可怜的嫂子那样，活得痛苦不堪呢？但每当阿诚做工回家，看着他满眼的温柔，想着之前的甜蜜，我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心里踏实了很多。
在这期间，家里人不断地给我打电话。刚开始我告诉母亲只是去阿诚的家乡看看，已经坐上开往那里的火车了，不久我就回去，母亲不相信，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我仍无动于衷。我怕，怕和母亲说了这件事，母亲会以死相逼，带我回老家，那时我就再也见不到阿诚了。接着爷爷奶奶也给我打电话，他们在电话里急切地说着邻村谁谁被拐卖的事，我觉得爷爷奶奶太过于大惊小怪了，于是仍坚持己见，不听劝告。
到这里的第二个月我怀孕了，公公婆婆很开心的样子，尤其是阿诚。我曾担忧地问过他，如果我生的是女孩，家里人会不会把孩子送走，阿诚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听了他的话，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阿诚和他们不一样，毕竟他是真心对我好的。当时沉浸在幸福中我，不知道他把孩子当成我以后不舍离开这里的筹码。每天公婆脸上的皱纹都开成了花，没事就念叨我生的一定是孙子，我心里很厌烦这句话，但理解他们报孙心切，因为在这个比我们那里落后十几年的小地方，家里有男丁，在村子里就能高昂着头给别人讲话。只有嫂子微微露出担忧的眼神，我知道她在真心替我担心，所以只有我俩在一起时，我会告诉她阿诚答应过我，不会那样的，她这才稍微安心。
（四）
怀胎十月，当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婆婆大声地喊着：“是个男孩。”公公和阿诚开心地不得了，赶快拎着鞭炮和纸钱，到祖先的坟地里去报喜。看着红扑扑的孩子，我早把父母抛到九霄云外。我一直肯定阿诚是爱我的。直到孩子三岁那年，我又怀了孕，查出是个女孩，阿诚听了，从那之后像变了一个人。
每当他下工回来，看我做家务不顺眼时，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我给他端的洗脚水不是嫌烫就是嫌凉，发怒时直接把水踢翻，溅得我全身都是。孩子在旁边吓得哇哇哭，公婆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替我说句话，只有嫂子赶快拉着我到她那屋。终于有一天，我崩溃了，提出离婚的想法，谁知阿诚变本加厉，偷偷拿走我的手机，不让我和家里联系，还偷偷拿走了我的身份证交给了婆婆。
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阿诚不仅不心疼，而且动不动就拳脚相踢，终日我以泪洗面。他看到我哭，就更加怒了，开始揪着我的头发捶打我，不顾我怀着孕，我绝望极了。有一天我悄悄地问邻居到县城的车从哪里坐，刚好被回来的婆婆听到，从那之后，阿诚不去做工了，天天在家里盯着我，有时遇到事情必须离家时，婆婆也不去劳作了，成了盯着我的另一双眼睛。
那年冬天，婆婆的哥哥，阿诚的舅舅出事故去世了，婆婆一家不得不去帮忙，只留下嫂子来盯着我。嫂子看我怀着孕，瘦得皮包骨，身上被阿诚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于是和我商量把大宝留下来，送我回家，我不舍。可是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就狠下心答应了嫂子。嫂子把身份证和手机从婆婆藏的地方拿出来，赶快把我送上回家的第一趟车。看着面黄肌瘦的嫂子和大宝，我哭得止不住眼泪。路上我遇到了很多好心人，他们告诉我回家的路，在他们的帮助下，家离我越来越近，而我的心情却五味杂陈，紧张害怕的我竟有点喘不过气。终于到县城时，我才醒悟，年少时，那些你恨不得逃避的东西，却在某一个时间，面目狰狞地出现在你面前，最后奄奄一息的你才发现，原来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天甩掉它。
（五）
在我回老家的第一天，我获得了重生，虽然家人都很恼我、气我，但看着瘦得像鬼一样的我，终归没把我赶出去。可是家人却因为我的不争气，受尽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爸妈呆在家里尽量不出门，爷爷奶奶更不必说，见人就低着头，好像犯了多大的过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恨自己当时不听家人的话，这个世界，除了他们，谁还能真心的对待我呢！
自从我回来后，阿诚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忏悔着他的过错，我不为所动。谁知两个月后的一天，阿诚抱着大宝，拎着两箱东西，竟然找到了家门口。爷爷恨得把阿诚带着的东西扔出去，母亲和奶奶把抱着孩子的阿诚往门外推，孩子看到我，从阿诚怀里挣扎着下来要我抱，我哭着想去安慰可怜的孩子，可是爷爷不肯，抱起孩子推给阿诚，大声斥责着让他赶快滚。阿诚哭着说自己错了，可是全家人都不原谅他。
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自尊心强的爷爷再也忍受不了村民的异样眼光，恼怒地直接瘫倒在地，嘴里不停地骂着阿诚，父亲看到爷爷气得浑身发抖，赶快从家里抽出一根棍子赶着阿诚离开这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被气倒的爷爷，爸妈的怒骂声，都乱成一团。
我哭着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紧紧得搂着我的脖子，我的泪孩子的泪混在一起，打湿了衣服。阿诚看到我抱孩子，把带的大包放在地上，准备离开。这时爷爷让妈妈从我怀里夺回孩子，撵上阿诚再塞给他。爸爸和奶奶怕我狠不下心，直接把我拉进屋里，并上了锁。我瘫坐在门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全家，我恨自己，恨不得自己现在死去，我用手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脸，即使这样，也不能减轻我的罪过。当我身处泥泞时，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六）
事情归于平静后，爷爷仍然寝食难安，于是托村里的大伯大娘再给我寻个好亲事。再婚，找门当户对的根本不可能，找没结过婚的也不可能，毕竟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谁会要我呢？
半个月后，婶婶带着一个比我大六岁的男子来到家里，那男子对我很满意。婶婶和爷爷说：“小军是青头丝（从来没结过婚的一种称呼），因为身上有狐臭，所以一直耽误到现在，而且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上面有姐姐，姐姐已经出嫁了。现在病也治好了，就是年纪有点大，所以没有找到合适的。这么好的条件，让爷爷好好考虑一下。”
爷爷思考再三，最后答应了这门亲事。当我怀着阿诚的孩子，被小军明媒正娶时，村里的人又来看热闹了。我赶紧上了花轿，想给家人留点体面。花轿里，我哭得浑身颤抖，我给家里带来的耻辱，是一辈子都不能偿清的，我给自己带来的厄运，我该自己受着。
（七）
结婚两个月后，我生下了女儿，小军一家人很开心，把女儿当家里的宝宠着。小军对我也不错，工作的钱全部交给我保管，看到他们的真诚，我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着，婚后第二年我和小军又生了一个男孩。婆婆公公开心，见人就夸我。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对他们的感激，在我无路可走的时候，是他们给我一条路，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我多么感激他们啊！
在二宝三岁时，上幼儿园后，我闲在家中无事，而且随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花钱的地方就多了起来。于是和家人一起商量在县城找个工作，回来还能照顾孩子。一开始小军不同意，但是在公婆的劝说下他勉强同意了。
开始上班时，小军每天都会准时在工厂大门口接我。有时他看到男同事给我打招呼，就会不停地问我怎么认识的，人家有没有结婚，我在厂里跟他们熟不熟，这些让我揪心无奈的问题。我深知，小军并没有从我第一段婚姻的阴霾里走出来，我不停地安慰他并让他相信我。为了让小军安心，工作期间我尽量不和男性说话，就算回到家，见了村里的男邻居，我都是快走回家。
有一天当我洗完澡回屋时，发现小军心不在焉，本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被丢在枕头边。当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小军还是不相信我，趁我洗澡时偷偷翻看了我的手机。我回屋时他没来及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多次，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因为我问心无愧。我给他说着厂里工作时的情景，小军听了一言不发，正当我准备休息时，谁知他直接对我拳打脚踢起来，嘴里咒骂我不守妇道，说我二婚，除了他娶我，没人会要我这样的女人，我怕惊动熟睡的孩子，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隔了几天，下班后因为要加班，小军有事来不及接我，我准备自己骑车回去，可是刚出厂门口不远，车胎爆了。晚上十一点，昏暗的路上冷冷清清，我急得满头大汗，刚好厂里热心的小民碰到了，和我一起把车子推回厂里，然后提议送我。谁知刚进村口，就碰上回家的小军。我向小民道了谢，坐上小军的车子，怕小军多心，我就开始给他解释。小军没有多说什么，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谁知刚到家，他就开始抽打质问我，也就有了开始的一幕。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如履薄冰，生怕哪句话就惹到小军。但是我的沉默更让事情越描越黑，小军在家动不动就发怒，我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沉默时间久了，小军又会随手摔东西打破这种平静。公婆知道了我委屈，就骂小军，可小军哪里能忍受，一直认为是我的错，就把所有的气撒在我身上。
中秋节到了，我带着孩子回家走亲戚，妈妈看我瘦了很多，趁着小军和爸爸、爷爷聊天时，偷着问我是不是受委屈了？看着苍老的母亲，我强装微笑，告诉母亲公婆人都不错的，对我都特别好，小军也很顾家，母亲听了喜极而泣，说我终于苦尽甘来，这样她就踏实了。听了母亲的话，心里的愧疚涌上心头，我这半辈子从没让母亲享过福，带给她的都是伤害，作为母亲，有我这样的孩子真不幸，而我有这样的妈妈，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天回到家，明显感受到小军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虽然他看见我一声不吭，但是当孩子在哭闹时，他会主动过去安抚。面对这样的情境，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忍受吧，只为让孩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如果这一生、这一个愿望能够实现，那么我这辈子就没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