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忘记的怀念

在岁月的流失中,不但没有褪色,反而历久弥新,绵延不绝!

题记:一直想将我的外婆的一生付诸笔墨。

        又见清明,到这天离外婆去世已经整整3周年了,外婆100岁,在陪伴我的47年里往事并不如烟。
        犹记生日时早晨醒来枕上正热的米锅蛋,冬季里火笼上考暖的棉衣,我离开她时拄着拐送了一程又一程的身影,好久又回来的问询声犹在耳边... ...
        可是我除了流泪,我写不出,只好将她珍重地放进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和她的念念不忘的亲人们在一起,她也就圆满了!

        我心里有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它装着我的,总是整天精神抖擞地忙碌着的外婆、我还年轻的父亲母亲,我未出嫁的三个姨母,我们幼小懵懂的三姐妹,还有外婆的娘家人,外婆的娘,我的太婆,她的哥哥我的大舅公,弟弟我的么舅公,还有两个妹妹我的四姨婆、五姨婆,还有外婆的姨侄女,四姨婆的两个女儿吴姓的四姨和五姨。

        外婆的闺名叫曹淑芬,嫁给外公后随夫改名黄利群,我没有见过外公,从年轻时的照片看也是一表人才,妥妥的帅哥一枚。

        黄家湾的黄家是一个小地主,有四个儿子,四房人住着一个坐东朝西的四合院,门窗皆雕花,中间一个可以摆三四十桌席面的大院坝,从我记事起,就充为生产队收获季节统一晾晒粮食的场地,二房的一间屋作为粮食保管室,包产到户时才归还。

        据风水先生说这个屋基地叫回龙湾,冬暖夏凉,不能起高楼,前面不能建围墙,父亲说屋后修的大水渠断了龙脉,这个有待考证,时代变迁,谁能抵挡历史前进的脚步呢!

        外公排行第四,人称黄四爷,是黄家的么子,按理应该受宠,但从外婆处我听来的,其实并不!

        外公老实憨厚,在自贡盐场当协警,娶了娘家为佃农的外婆,前面有娘家更富有的三个妯娌,还有一个挑剔的小姑,可想而知外婆在黄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早早就分了家。

        母亲排行第三,她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两岁时都因为拉痢疾,无力医治早早夭折,外婆时常给我念叨,那两个舅舅长得白生生的,又爱干净。满是怀念又慈爱的语气,终其一生她都是记得他们的。

        在那个砸锅炼铁的年代,伙食团的配给只能维持不饿死,浮肿病最常见,全身一点一个坑,一切的病都是饿得营养不良造成的,那时外婆生了母亲、四姨,五姨也夭折了,又生了六姨七姨。

        那时盐场合作化,外公也丢了工作,没了收入,一大家子嗷嗷待哺,家里连锅都上交了,上面的几个哥哥家常常关起门开小灶,哪管兄弟一家饿不饿死,无奈之下,外公七尺汉子只好求助岳家。

        外婆的娘家在自贡市荣县乡下,离黄家湾三十多里路,太公和小脚的太婆一直带着一大家子佃着地种菜卖,再小有积蓄,又会有多少呢?对于外公的求助,都会想方设法,一家子少吃几口,都要给外公大包小包的带回来。

        外公早上鸡叫出门,晚上再晚打着火把都要回家,他知道一家人都还眼巴巴望着吃他带回来的晚饭呢。

        就这样艰难的日子在外婆来说,只要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活下去就谢天谢地了,可这都成了她的奢望,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外公由于常年营养不良得了心脏病,终于倒在去公社医院拿药的路上,再也没有起来,那时外婆40岁和外公同岁,最小的七姨只有两岁,黄家的亲戚在院坝过上过下都不会看上这家孤儿寡母一眼,害怕沾染晦气,十三岁的母亲挑起了家里五口人的重担。

        好在那时外婆的妹妹,我的五姨婆嫁的丈夫是南下干部,她随了军到了北京,除了抚养三个儿女外,她到街道办企业拼命干活,节衣缩食寄给外婆才熬了过来。

        婆常常说,还好你太公开明,我们几姊妹都没缠小脚成功,要不然这日子早就没过头了。婆的脚虽然及时解放,但是几个脚趾也受了损伤,全部变形,可她每天都要为一家从早到晚操劳。

        母亲印象最深的就是,打着火把去三十多里地外的煤矿挑煤炭,挑不动了一边走一边丢,直到外婆来接才松一口气,她常常想要是有哥哥在就好了。

        我常常笑着说那时你怎么不去叫父亲帮你,“那个时候谁知道他是哪个”母亲也笑着说。

        其实父亲家离得并不远,只隔着几道田坎,也是一大家子人,祖父也种菜,我对他唯一有点印象,那时我母亲怀着二妹,大着肚子带着我去看他,那时他已经糊涂了。

        祖母也是小脚,她是祖父的续弦,祖父脾气暴躁,她小声小气常常抿着嘴笑,她一直住在我的二伯家,有时来我们家住几天,帮外婆做点手工活。

        父亲当兵回家后就招赘到了外婆家,他在部队学医,回来就安排在大队当赤脚医生,从此家里有了顶梁柱,几个姨母也大点可以挣点工分,家里才算有了点起色。

        说好点也只是饿不到了,父亲的一点可怜的复员费早和母亲结婚用了,母亲说父亲来家里只拿了一包火柴当聘礼,穿着自己的一身衣服就来了。

        当四姨生病,小腿生疮必须到县医院住院手术,需要十块钱,母亲连夜走四十里地来回,所谓的亲友借遍,都没有凑到,后来没办法,父亲用萝卜刻的章,盖了叫医生先手术,马上交钱来。手术后,他就用板车拖着四姨偷偷跑了。父亲现在说起还汗颜的很,后来好像刻章的事大队知道了,还进了几天学习班。

        后来就有了我们三姐妹,父亲想要个儿子,要是不罚款的话母亲就要生到有儿子为止了!

        我与二妹差着四岁,三妹差着六岁,我不是个好长(zhang)姐!她们时常哭着要跟着我,而我总是撒腿就跑,跟着比我大的叔伯哥姐遍山疯跑,现在想来真是抱歉,可是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自我记事,就记得每年我都要和外婆去一次她娘家,一直到我上小学后,又带的二妹去。外婆带着小小的我要走三十多里地,我一路走一路问还有多远,外婆总说翻过山就到了,一路上有棉花地开着五颜六色的花,还有高高的高压电线塔,青石板路一直伸向远方,有时一天走不到,或者遇到下雨就会在半道上的亲戚家借住一晚。

        现在我都有一个习惯,看到伸向远方的路就想去走一走,看看到了尽头又会是怎样的风光。

        那时太婆还在,八十多岁了总是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幺舅公高不成低不就,选过了时候就没有成婚,和四姨婆一家吃住在一起,专门伺候老母亲,我们总是一住就十天半个月也没人不高兴。

        大舅公分单另过,女儿嫁出去了,我没见过大舅婆,他是一个看起来比较严厉的老人,反正在他那儿吃饭剩一点他都要说我,以后我都不愿去他那里吃了,都赖在四姨婆那里吃,只是他的自留地田埂上每年都会留一行甘蔗,婆说是大舅公特意给我留得,他哪一年去世的我都不记得了。

        外婆有两个妹妹,四姨婆是一个,嫁到北京的是一个,我没见过四姨公。

        四姨婆家的房子是木头结构的,有点象云南的吊脚楼,下面关羊等牲畜,上面住人。

        四姨婆家的芹菜炒烂羊肉是一绝,那么远的路我能坚持走到,这也是诱惑之一。

        还有的诱惑就来自吴家的四姨,她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无论是畜牧兽医还是夏天编灯草席,她都很在行。

        每当有人请她去给牲畜看病,都会把我带上,自贡荣县成佳镇上,四姨常常给我两角钱,让我逛街,她去帮看病,完事她就来街上找我也不怕走丢,我曾经见识过,她在猪圈里给大猪打针的干净利落的英姿。

        那时的成佳镇虽说小,抽支烟都走得完,但也有个新华书店,我最爱光顾,一角多钱就可以买本图书,剩下的还可以买两个这里特有的油炸豌豆粑,看着图书吃着豌豆粑美滋滋。

        靠着连蒙带猜,我还没上小学就认得不少字,吴家四姨最喜欢找张报纸叫我念给大家听。到初中我已积累了不少图书,然并卵,由于不务正业学习不好,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所有图书全都不翼而飞,问父亲说是烧了,我不相信,那么多啊,现在在得话,都是绝版了,现在父亲也没给我交待清楚,是真的烧了还是送谁了,估计要成悬案了。

        在那里婆抱着我参加了毛主席逝世的纪念大会,吃到了食堂煮的忆苦思甜饭,我没心没肺地觉得比平时吃的还好吃!

        那段时间的记忆,不但没有湮灭在岁月流逝的长河里,反而越来越清晰!

        我的幺舅公一辈子没有成家,没有儿女,太婆去世后,他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我家,他也不会闲着,家里的农具都是他拾掇,晴天在竹林,雨天在堂屋,竹子编的背篓、箩筐,高粱杆扎得扫帚都很精致耐用。

        那时的我还不耐烦他,因为他看到我在外婆面前淘气不听招呼就会不高兴,背地里就会说我,那时中二的我怎一个烦字了得。

        后来五姨婆就把他接到北京去了,只有每隔几年回来看看,直到他在睡梦中去世,归家葬在太婆旁边。

        其实我的老家黄家湾格局还没大变,现在外婆的娘家我几十年没有去看过,有一天和母亲提起,我们就想再走一次那条路,但想想还是算了,与其失望而归,还不如留着念想,让它继续鲜活的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吧!

        在我的老家,冬季最冷的的时候,水田里会结一层薄冰,怀着欣喜的心情,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拖一块上来,闭上一只眼睛,隔着冰块看太阳,是七彩的颜色,这个时节的四姨,就会正坐在院坝里的暖阳下搓麻绳,她会捡一根绳子帮我将冰块打个小洞穿起来,挂在阳光下,让它一点一点融化,“快拿个瓶子接住,”她说“可以搽冻疮。”

        四姨的手巧,全家的鞋子都归她做,她成了家都还做,直到开始流行穿胶底鞋为止。

        从小我们三姐妹每年大年三十洗脚后,都会把新鞋放在枕畔,新年的第一天穿上新衣新鞋,头上扎上粉色的缎带,那种美好的满足感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六姨是母亲几姊妹里文化最高的,她曾在生产队当过出纳。还当过民兵,上山打靶操练我也跟去看过,在桃花绽放的三月初春,在开满豌豆花的青草地上,青年男女们拿着枪匍匐前进,我还记得民兵连长叫他们动作要干脆,不要拖儿带女!

      七姨就不说了,记得的就是我总抢她的的确良衣服裤子穿,哦,她还有一双绿色的新雨靴,我觊觎了很久!

        几个姨母的婚姻大事我都有参与,包括第一次上门,我跟去只管吃喝,也没人征求我的意见。

        记得那时傲娇的父亲,总是在送亲的队伍走得快看不见了,才追到大路上的树下望着远方,说,去的那家热热闹闹,我们这里就冷冷清清了!

        父亲的医术在老家周边小有名气,我们三姐妹都没接他的班,他没说但我知道他很抱憾。

        有外婆在家操持家务,父亲在家开诊所,母亲就要负责种六份包产地,遇到农忙全家都要去田里帮忙。

        母亲有洁癖,我们洗的衣服或者下雨天没有当天干的衣服,她都要重新洗过,才放到柜子里。

      家里条件好转后,那些亲戚又开始走动,外婆也选择了原谅,好多当年很不得了的人都不在了,可我的受苦受难的外婆坚强的活到了100岁。

        现在除了北京的五姨婆90多岁还健在外,外婆已经和外公、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姊妹团聚在了幸福无忧的天堂。

        我永远回不去的故乡,后来又加入了我的儿子和妹妹们的女儿的小小身影,它们将会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中,直到它失去的那一天!

后记:我的成长路上,一直都有您们的身影,感谢您们的呵护陪伴和包容,无以为报,只能用贫乏的词句简单的回馈您们!
惟愿生者康健,逝者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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