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蛇的害怕,要从小时候说起。我的家在鄂北农村,那里是丘陵地貌,没有多少平地,最多的是大大小小高低不平的山坡。山脚下分布着一些水塘,水塘附近稍微平整一些的土地都是农田。窄窄的田埂上长满了荆棘、灌木和杂草,去我家的菜园就必须经过这样一段长长的田埂。
秋冬季节还好,草木都枯萎了有时甚至被烧光。最怕的是夏天,正是草木疯长的时节,田埂上一派繁盛,蛇最喜欢藏在这样的茂盛草丛里。而夏天几乎每天都要去菜园里摘些新鲜蔬菜回来,我们家被派去干这件小事的人通常都是我。
那段田埂几乎成了我的噩梦。记不清有多少个夏天的傍晚,我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一听到草丛里有响动就站住不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蛇迅速而又潇洒地从我脚前滑过,没入草丛不见了。接下来我会像百米冲刺那样快速穿过整条田埂,我每一步都迈到极限,尽量减少脚着地的次数。
如果说这些一晃而过的蛇让我害怕,那么跑到家里的那条蛇则是我这么多年恐惧的源头。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那个暑假,一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二楼午睡后醒来,口渴得厉害,于是我下楼准备去厨房喝水。家里静悄悄地,爸爸妈妈都出门去了。堂屋的大门关着,我走到门边正要开门,一眼看到门下面的水泥地上有一条土灰色的蛇。我吓得马上后退几步,那蛇还在缓慢地蠕动着,大约有我两个大拇指粗,我从来不敢仔细看蛇,所以根本分不清这是乌蛇还是水蛇还是三更子。
我心跳加速,不知所措,过了几秒钟我逃也似的跑回二楼。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话,我跑到窗口朝外面大喊“爸,妈,快回来呀……”没有人答应我,外面一片寂静。喊了一会儿我突然想那条蛇会不会跑到楼上来,便赶紧关好楼梯那里的门。提心吊胆地又等了几分钟,感觉却像过了几个世纪。想起吃早饭时爸爸说过他今天要去邻村的朋友家里。我想去找他,只有找到他,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爸爸可一点都不怕蛇。
这一线希望促使我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远远望去,那可怕的家伙已经爬到门后墙角那里,离门口有些距离了。我强自镇定,轻轻地走过去猛地打开门跑了出去。我没有锁门,拼命地往邻村跑去,还好,顺利地找到了爸爸。委屈害怕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待我爸弄清原委后,马上起身说:“走,我回去看看!”
我擦干眼泪,跟在他身后回家。进了院子,发现那家伙正悠闲地趴在门口的台阶上。我爸找了一柄锄头,对准它的脑袋猛地砸下去,它就不动了。然后爸爸把它的尸体弄出去丢得远远的。
从此恐惧的种子深深埋在了心里,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我从来没被它们咬过,但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我噩梦的主角都是它们,它们追我缠住我,我拼命地跑拼命地挣扎……直到最近这几年,离开家乡已久,只在过年时才回去几天,已经想不起来那些蛇的样子了,噩梦才渐渐远去。
心理学说要想克服恐惧,不能一味地逃避,要勇敢地面对,所以我这个听见别人提起“蛇”、看到“蛇”字心里都不舒服的人,也勇敢地来写一次蛇,看看对蛇的恐惧能不能减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