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元年春

我负笈入京应试

贡院外春雨如丝

檐下考生们衣襟尽湿

却无人肯挪步

我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

忽觉这水珠分明是天地间流转的意气

与人心相通

此念一起

笔下文章竟如有神助

纵论"心即理"之要

放榜那日

我的名字列在二甲第七

同榜者皆贺我年少得志

我却独坐廊下

望着御河柳絮出神

这世间功名

当真与心中所求相合吗？

正德三年冬

龙场驿的寒夜总让我想起幼时

在余姚竹窗下读《孟子》的光景

瘴疠之地

僚人语难通

每日只能与石棺为伴

某夜骤雨突至

我忽觉心中桎梏尽去

原来圣人之道不在典籍章句

而在吾心良知

黎明时分

我推棺而起

见岩壁上苔藓竟在雨中生出新绿

恰如心体本自光明

何须外求？

南赣剿匪时

我常立于军帐观星

那些占星官说天象示警

我却见北斗始终恒定

平定漳南那夜

敌营火把如潮

我提笔写下"此心不动，随机而行"

忽有山风熄了半数敌炬

将士们后来总说此战如有天助

殊不知天地气机本与人心相通

良知即是天道

宁王叛乱最险时

我在南昌城头看见江面浮满残荷

有人劝我避走岭南

我抚着城砖上苔藓笑道

"知行合一，岂有知危而不行义之理？"

待叛军攻城

我令百姓在城墙上遍插竹枝为兵

火光中望去恰似万箭待发

宁王见之胆寒

此计竟不战而屈人之兵

嘉靖七年秋

天泉桥上我与弟子论学

钱德洪说四句教需分内外

王畿却说心体原无动静

我望着桥下流水

想起龙场那夜雨中的苔藓

"汝等只见水在桥下流

却不知此水早已流遍天地"

言毕长笑而逝

恍见阳明洞前那株古樟

枝干虽朽

新芽却年年破土而出

吾生七十七载

始知学问不在书册

而在践履

圣贤不在庙堂

而在方寸

今将归去

唯愿后世学子莫向外求

但致良知

则人人可为尧舜

山间明月

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