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宋填词188|王沂孙填词,被赞前比曹植杜甫,后比姜夔周邦彦

前言

宋末词坛四大家中,王沂孙最受后人推崇。《白雨斋词话》的作者陈廷焯评价说:

“碧山词观其全体,固自高绝,即于一字一句间求之,亦无不工雅。”

又云:“词法之密,无过清真。词格之高,无过白石。词味之厚,无过碧山。词坛三绝也!”

又:王碧山词品最高,味最厚,意境最深,力量最重。感时伤世之言,而出以缠绵忠爱,词中曹子建,杜子美也。词人有此,庶几无憾。

碧山指王沂孙,清真是北宋的周邦彦,白石指南宋姜夔。王沂孙词作传世仅有六十余首,是什么原因,令其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呢。

一、王沂孙元朝做官,算变节吗?

王沂孙,大约生活在1230年至1291年之间,准确的生卒年不详。王沂孙,字圣与,又字咏道,号碧山,又号中仙,因家住玉笥山,故又号玉笥山人,南宋末期会稽(今浙江绍兴)人。

元朝人马泽修,袁桷撰的地方志《延祐四明志云》记载:至元中,王沂孙庆元路学正。庆元路即今天的浙江省宁波市。学正,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的学官。

关于王沂孙是否在元朝出仕有些争议。

叶嘉莹先生说,她为了证实这个说法,曾经到处找《延祐四明志》,后来在东京的帝国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本,王沂孙确实做过元朝地方的学官。

鲁迅的笔下的孔乙己曾经有句话:“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王沂孙没有像周密、刘辰翁、蒋捷等人入元不仕,算不算变节呢? 清代全祖望在《宋王尚书画像记》说过:“山长非命官,无所屈也。箕子且应武王之访,而况山长乎?

王尚书指南宋大儒王应麟,据说他在元朝隐居,后来也出山做过山长一类的学官,颇有些争议。

二、番僧盗墓事件与王沂孙咏物词

王沂孙生活在宋末元初,其词含蓄深婉,特别是其咏物词,善于体会物象,多有寄托感慨。在他的词作中,隐含着一个令南宋遗民痛彻心扉的事件。

在临安陷落以后,南宋皇陵被唐兀(西夏)僧侣杨琏真迦盗发。

在临安陷落的第二年,即至元十四年(1277),杨琏真迦任元朝江南释教都总统 (后改江淮释教都总统),掌江南佛教事务。

1268年,在文天祥、陆秀夫们还在东南抗战的时候。杨琏真迦在宰相桑哥支持下,盗掘了钱塘、绍兴宋陵,窃取陵中珍宝 。

盗发会稽帝后陵墓时,传说宋理宗的容貌栩栩如生。杨琏真迦听信理宗含有夜明珠,因此将其尸倒悬于树间。然后又把帝后们的骨头遗弃在草丛中。

绍兴人唐珏散家财招募了一批少年,大家趁夜色以假骨易诸帝遗骨,葬于会稽兰亭。

后杨琏真伽反应过来,安排人取假骨杂以牲畜枯骨,在临安故宫中筑白塔镇压,名曰“镇本”。

宋理宗的头骨被制作酒具(一种佛教法器:嘎巴拉碗),送给了给忽必烈的老师——吐蕃高僧八思巴 。之后,这件法器辗转留在了元朝皇宫中。

传说宋理宗的这个法器,后来被明朝太祖朱元璋所得,才终于入土为安。当年吴潜冒死劝宋理宗不要把皇位传给有点弱智的宋度宗,不知道宋理宗酒泉之下是不是有些后悔。

经历了这件事后,唐钰、王沂孙等人结社,以“龙涎香”、“白莲”、“蝉”、“莼”、“蟹”等为题填词,抒发亡国之痛。

三、《天香·龙涎香》

《天香·龙涎香》是王沂孙的代表作之一,后人猜测,这首词可能影射宋理宗被倒悬取水银(或夜明珠)事件。

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讯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红瓷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云天气。

几回殢娇半醉,翦春灯、夜寒花碎。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谩惜余薰,空篝素被。

蟠、蜕、骊,都有龙蛇之象,龙在古代象征帝王。铅水,指龙涎香,但是铅水因李贺的《金铜仙人辞汉歌》又被赋予兴亡之感。

讯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龙涎香,据说是抹香鲸的分泌物,飘到海滩上被人捡起。这种香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干燥后却能发出香气,有官员收购后当宝物贡献给皇上,在宫庭里用作香料。心字,指篆香。

在这种香料被宫女放入香料瓷盒中燃烧 ,依稀可以看到像海云一般的烟气。

下阕,想象中和佳人一起同坐,灯花明灭中,美人半醉相依。家中门户紧闭,窗外是飘飞的白雪。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呀。

荀令如今顿老,据习凿齿《襄阳记》 :“荀令君至人家坐幕,三日香气不歇 。 ”如今,我已经老了,渐渐忘记了当年樽前的欢娱。用这个人的典故,是因为也和香有关。

而当年盛有香料的篝中已空,像香气缭绕的被子也成了素被。

这首词,上阕写采香,作香,烧香,赏香。下阕围绕赏香之人,作今昔之比。充满了对于过去的回忆。这种回忆,被认为包含对于故国的寄托感慨。

通过咏物,来抒发故国之悲,是王沂孙这类词人的特点。

四、《眉妩·新月》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

《眉妩·新月》是另一首有着相同特点的咏物词。

王沂孙在这首词描绘了一轮弯月,通过望月、拜月、惜月、问月、叹月表达了对于时序更迭的无奈,玉斧再好,也修补不了残缺的月亮。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看到这几句,不由得想起同时期,被元人掳往北地的王昭仪那首《满江红·太液芙蓉》: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宋朝皇帝也有临池赏花望月之举,如今剩得凄凉冷清而已。

主观的朝代兴亡变换,与客观的月亮盈亏圆缺一样,其实并不被人类的意志为转移。云外山河依旧,月亮中桂花的影子其实也依旧,只是故国已经不在,这些南宋遗民们只有吟诗作赋,一发感慨而已。

注:王沂孙的这首词押韵需要注意,问、恨、稳,与其他韵脚影、径等不是一个韵部,不过在宋词中,他们倒是经常作为一个韵部使用。

结束语

王沂孙是宋末四大家中,唯一在元朝出仕的词人。观其作品可知,他和蒋捷、周密等人一样,都对于故国有着深深的眷恋。

文天祥的亲弟弟文璧、文璋投降了元朝。文天祥给文壁儿子的心中写过:“汝生父(文壁)与汝叔(文璋),姑全身以全宗祀,惟忠惟孝,各行其志矣……”

结束时,依照惯例填词一首为今天作业。《天香·说宋末词人》

松下盟鸥,栏边听海,襟抱月华风露。桂影无心,落霞随意,一霎黄昏钟鼓。骎骎日暮,残梦里、忽惊辜负。怜惜天涯骚客,愁吟故宫离黍。

犹记西湖歌舞,恨东风、韶光轻付。算有廉颇谁问,尚能餐否?破碎山河乱絮,纵相对、如何说今古。几度兴亡,兴亡几度。

@老街味道​

观宋填词187|宋度宗昭仪王清惠,填词引文天祥汪元量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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