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文 致巴黎恐怖袭击

随笔一篇,也是第一个完成的短篇。纪念去年大约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当时用了巴黎恐怖袭击酒吧处的梗开坑,却今年才完成。对酒吧的名字有省略。以下正文,没什么深刻的生离死别,说不清be还是he,但蕴含着笔者对这个世界的美好祝愿,然而不知道明不明显。女主孕妇,这他妈就很倒霉了。这个坑我终于填完了,感觉是朋友那一句“做事有始有终”给逼的,但是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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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亲爱的,今天的身体检查怎么样?我们的宝贝肯定很健康吧?”

巴黎今天中午的阳光并不刺眼,和煦的像从水底照射出的一样。年轻的女人漫步在香榭丽舍大街上,这里是东半段,自然风景宜人,鸟语花香。

她脚步轻松的走在路上,不慌不忙,手里提着的新鲜法棍正在散发柔软的麦香。她轻轻握住手机贴近耳旁,里面传来的是专属丈夫的声音,满是温暖的关怀和抑不住的欣喜。她笑,都知道这个消息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像个孩子似的,一提起仿佛就像吃到了糖。

“放心,宝贝健康。不过医生觉得不必总去做检查。”女人回答了问题,相比丈夫淡定了许多,但那眉眼温柔也是无法隐藏。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啦。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回家吧。还是少走动的好。”

听到丈夫这样说,女人仿佛看到了他穿上外套拿起了车钥匙欲从公司外出的景象。要不是她强拗,丈夫早就连检查都跟来了,她可不想这样,不想自己一下成为重点保护对象,仿佛一外出就要人心惶惶。自从知道有了小宝贝起,丈夫就更加无微不至,其实这让她很有压力,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其实很没必要草木皆兵。虽然也清楚丈夫的好心,可这关心令她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今天,她决定改变。

“不了,乔,我很好。倒是,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女人虽然下定决心,但此刻也带着些许迟疑。

“你说,亲爱的,只要我能够满足。”丈夫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受到一丝影响,语气反而更加爽朗。

女人因丈夫和蔼的态度更加踟蹰,毕竟对两个人来说,这个请求看上去不是特别负责任,但她呼吸了一下,还是把心底的愿望说了出来。

“我今晚想去Carillon酒吧,我最喜欢的乐队要在那演出,我想去看表演。”

女人一口气说完,然而一秒,两秒...

电话那边回复的是沉默,仿佛意料之中。

“嗯...你知道七个月后我就再也没法有这样的机会出来玩了。说真的,这三个月我憋坏了。而且我想去看演出,我从少女的时候就喜欢那个乐队呢....”孩子是两个人的,出去玩这种事终究没办法任性,但是女人还在尽量争取着丈夫同意。她说完,得到的回答还是沉默,只不过这会相对短暂。

“我理解,亲爱的。想去便去吧,能让你开心就好,这些日子你压力也很大我都知道的。不过等我下班后咱们一起去怎么样?”

丈夫的回答出乎意料,这回轮到女人欣喜感动的说不出话。

“这..这么说你同意了?真是太好了。可是我约了莉塔,毕竟以前只有我们两个人总是去那个酒吧。”莉塔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女人能够认识现在的丈夫,其实也有莉塔的功劳。

“诶等下,你这样先斩后奏可不太好啊...”丈夫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其实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啦哈哈...”

“真是服了你,都快当妈了还这么调皮。”

“孩子随我随我,等我给你生个小调皮~”

对话的声音还在继续,轻轻柔柔的飘到了云端,此刻的天空很蓝,蓝的透明,一尘不染.....

转眼间夜幕降临,快到了约会的时间。如果丈夫回来的早,一定会夸女人漂亮的装扮,一如曾经靓丽活泼的少女,不过如今更多了成熟稳重,平添韵味。她走到门口,看着鞋架稍有踟蹰,却还是选择了一双平底鞋,即便高跟鞋是那么的与装扮相宜。

18 rue Alibert,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莉塔已早早等在门口。莉塔还没有结婚,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仿佛时间的魔法并没有在她身上起作用,她依旧少女如初,红唇和高跟鞋,估计她又会是舞池娇艳的花冠。

“嘿,那小子怎么没跟你来?说好的保镖呢?”莉塔看见女人独身一人,原本看到老友的开心转为皱眉。

“我没让他跟来,今晚只想跟你二人世界。”女人微笑着说,语气里有闺蜜间才有的幸福。

“哟哟哟,算你有点良心,还不重色轻友。”莉塔白了一眼女人调侃她,“可今晚明明是三人世界了啊,你数学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干女儿的数学我教了,可不能让她落在你的手里。”莉塔轻轻指着女人的肚子,佯装嫌弃女人的智商。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教你教你全教,学霸就知道欺负学渣。”女人嘟起嘴不服,却只能一脸的委屈,就像曾经上学的时候一样。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酒吧,室内没有灯火通明,只有幽幽彩光,暗淡却迷人。舒缓的蓝调回响在耳边,如罂粟令人放松了心弦。还没到乐队的表演时间,但是酒吧已坐满了半数的人,虽然人不少,却犹如虚无,大家都恬静的品酒聊天。两个人找了地方坐下,这里一切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曾经那个老酒保不见了,现在站在吧台的人换成了他年轻的儿子。

“嘿劳拉,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乔就坐在那边?”女人顺着莉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现在那里坐了一个老绅士,但女人却仿佛可以看到过去。初遇时的乔还是个青涩的小伙子,那晚就出神的看着劳拉,愣愣的,被劳拉发现还羞涩的一无是处,现在想来真是有趣。

“当然记得,要不是你非把他拉过来坐,现在你就当不上干妈了。”女人笑着说,脸上有回忆过去的美好。

“是啊,把他拉过来后我就去跳舞了。现在,我也想去跳舞了,”莉塔的眼神在舞池的某一点定格,她抿着嘴却藏不住微笑。

劳拉顺着她的目光寻到一个看上去不错的男人,又看看一脸痴汉的莉塔。“诶快去快去,争取下次再来我也是个干妈。”劳拉果断催促走了莉塔。看着莉塔迈向舞池的娇俏背影,劳拉不知为何感到欣慰。酒吧的气氛为孤独而生,似乎落单才正好合适,不过劳拉这回记得摸摸肚子,自己一直也没有真正的一个人呢。

“姑娘,恕我冒昧,请问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劳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料思绪却被打断,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坐在旁边不远的老绅士,她微微有些吃惊。

老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眉眼间尽是慈祥和善,并不像有恶意。

“谢谢您的美意,可是我肚子里的小家伙还不会喝酒呢。”劳拉客气的请老者落座,委婉的谢绝了老者的好意。

“哦,”老者听后有些惊讶,但是很快,笑容舒展“那真要恭喜你了。可是快要当妈妈了还来这里,家人可要担心的。”

“没关系,家人陪着我来的。我只是来这看场演出。”劳拉笑着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莉塔,一边对老者解释到。老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就这么攀谈了起来,可是劳拉还是不明白老者为何会选中自己来接近。

“我女儿她,也叫作劳拉。”老者轻轻晃动着酒杯,眼中有说不清的复杂,仿佛在那玻璃中旋转的液体在放映着他的回忆。

“是吗?那太巧了。她跟您一起来的吗?”劳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对老者的女儿一无所知,可是明显老者是因为她的名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并没。其实我一个人住在这。”老者挑了挑眉,微微摇头,表情有点失意有点无奈。劳拉看着老者,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嫁到了别的城市。我和妻子喜欢这里,所以不想离开。不过她每年新年都会带我的小孙女来看我们。”他笑着看了看劳拉,“虽然我的老婆子只能在照片里看到她们啦。”老者又补充到。

劳拉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可是她在老者的脸上没看到悲伤,倒全是想起家人的幸福洋溢。其实,他也还是想念着亲人吧,也害怕着外面的孤独吧,不然也不会来这里,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孤独而不会被嫌弃的地方。

劳拉看着老者,心中滋味复杂,可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了玻璃外奇怪的景象。许多穿黑色衣服的人整齐有序的包围了酒吧,他们和夜色融为一体,面孔也被夜幕遮盖,不过令人害怕的不是他们的服装,而是他们手里,端着的枪。

劳拉虽然一头雾水,可是那一瞬她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小心!”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电光石火间她扑倒了老绅士和他一起倒在了玻璃下面的墙壁下。

与此同时枪的闷响,玻璃碎裂的脆响,人们的尖叫同时响了起来。屋内的一切都在破裂,物品在枪击下成为碎片四下翻飞,人们在混乱中一个个倒下。屋内一片乌烟瘴气,劳拉看不清一切,她跪在地上本能的捂着耳朵,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灵魂处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缘,她唯一能够确信的是她还活着。

当枪声停止,屋内一片寂静。不同于刚才恬淡的安静,这是死寂,没有生气的肃杀。

劳拉的思维跟不上现实的进程,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战栗,本能在努力警告她有死亡的气息,可她的另一种本能让她毫不犹豫的爬起来跑向了莉塔在的地方。

偌大的舞池此刻已没了下脚的地方,横七竖八躺满的人,有的没了反应,有的捂着伤口呻吟。

“莉塔,莉塔!”

自身难保的危急关头,劳拉无暇再去帮助别人,她在人堆中慌忙的寻找莉塔,而莉塔于她永远像黑沙里的白珍珠那么耀眼,而这次却是因血染而耀眼。

她几近是扑过去的,那一刻仿佛忘记了一切,什么要小心翼翼全然不顾了,她跪在地上,不顾自己的肚子,她只努力的想要扶起莉塔,可莉塔就像长在了地上,扶不起来也再叫不醒。

“莉塔!你醒醒!”她晃动着莉塔,“你醒醒好不好,别再吓我了....”她声嘶力竭的呼喊换来的只是毫无起色,她的声音越发没有底气,直到这时,她再也无法逃避那个几乎要剥夺她视觉的存在于莉塔脑门上的枪孔。

莉塔死了,这个一目了然的信息仿佛是在她脑中徘徊了一个世纪才被反应,这个跪在修罗场中的女人脸上仿佛已挂满了一生的忧伤,可她没有眼泪,那紧缩的瞳仁中是与悲伤不相称的无底惊恐。一股强大的窒息感压迫着劳拉,不同的情绪在动脉里横冲直撞的开拓创伤直击心脏,她张嘴想要最大限度的呼吸,可是捕捉不到丝毫空气,只有声带在干巴巴的震颤不时闷出几个绝望的哽咽。此时她的周围有一些受伤却没力气起来的人,她像唯一的救命稻草,所有人都伸出手用尽力气的想要抓住她,哪怕自己伸出的已经是一张血手。

她任由他们抓着,任由衣衫被他们抓出血皱,她的胳膊被许多手攥住,呻吟的人渴望她的帮助,但却不知道她也虽生犹死。舞池化成血池的景象,莹绿色的灯光勾勒地狱的篇章。

“她已经死了。”一个声音比耳鸣更刺耳惊醒了劳拉飘渺的意识。回神的她再次被周围的景象惊吓,但不由她反应,就被固于手腕的一道力量强行拖起,力量的来源正是刚才的老者,劳拉无暇惊讶他的力气,踉跄的被他带走,她有心不踩到地上不知生死的人,但她根本没有可以小心翼翼的选择,直到老者停下,指着一个橱柜对她低声命令道“进去。”

这是酒吧吧台下的酒柜,是整个酒吧唯一不错的藏身之处。那一瞬,劳拉霎时明白了什么,她惊讶的盯着老者,他那冰蓝的眸子不是波澜无惊,却蕴着平息风雨的魄力,但这没有使劳拉也变得冷静。

“我...我..莉塔还在...”劳拉语无伦次的表达,没有从刚才的悲痛中缓冲过来,只是扭头看着莉塔倒下的方向,她也清楚于事无补,可她没法这样放弃。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让你的孩子也死于非命。”老者的声音越发低沉,但却是这句让劳拉振聋发聩,她蓦地转头再次看向老者。

但就在那一瞬,一道灼热的轨迹在两人目光之间倏地穿过,在酒架的玻璃杯中爆炸破裂。紧密的枪声又在耳边响起,暴徒们开始冲进内部。

“没时间了孩子。”劳拉被老者拽到了吧台下强行塞进了空橱柜中。

眼前的视野瞬间变得黑暗狭小,可有光的地方再也不是生存的通道。劳拉担忧的看着外面的老者,急促的呼吸却感受不到任何空气,欲再言语却被老者阻止。

“勇敢一点,做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老者坚定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劳拉简直不敢在相信在他凝重的眸子中看到的是无数绝处逢生,但那不是错觉。他的话徘徊在耳边,“母亲”这个词再一次重击了她的神经,但这次的作用却相当于一枝杜冷丁。她下意识抿唇,以同样的目光报以老者,镇定的点头。

“好姑娘。”

柜门被老者轻轻拉上,微光泯灭的最后,是老者一个欣慰的笑。

封闭的空间缓冲了外面的嘈杂,冷汗似后反劲一样淅沥流下,晚上的场景不断在脑中回放,记忆却一帧一帧泛满了血渍。她愿意相信这一切是个愚蠢的玩笑,但现实残酷的告诉她今天不是四月一号。

那个老人会怎么样?乔知道我还活着吗?.....

已经身处黑暗,她却还是闭上了眼,拳头用力攥的死紧,指甲钳进肉里。感觉不到疼痛,哪里都没有现在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分秒如年,敌人的脚步声总是与她擦身而过,外面战火燎原,她却与世隔绝,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不敢动作,像个石像,放大的呼吸声却成了罪恶之源。祈祷警察能够快点行动,希望我们的国家能立刻结束这地狱的弑炼。

可惜天不遂人愿,原来只是躲得过一时。本已习惯了黑暗与封闭的死寂,刺耳的铃音和着扎眼的灯光同时出现,本不平静的心再次恐慌。

劳拉慌张的从衣兜里翻出手机,快速而颤抖的按下静音,她竟紧张到忘了自己还带着手机。顶着强灼的光芒看清致电的人,是乔,令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人。

可是一切都晚了,敌人的行动比她的抉择更快,橱柜轻易被外力划开,涌入的只有寒气,没有一丝光明,但她却看到一个能吞噬她整个世界的黑洞,那是敌人的枪口.....

对不起,我不是好母亲,也不是好妻子....

世界不会因为发生一件悲痛的事就持久陷入阵痛,就连受难的巴黎也很快回到正轨,五年后的一切早已再次祥和安宁。

清晨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温柔浸润世界,掀开一段黑纱,一时清冷的墓园似乎也有了暖意。女人带着小女孩在园中穿行,黑色的衣裙与林立的白色石刻格格不入,却无比适合悼念的气氛。

止步于一处墓碑,轻轻放上一捧洁白的马蹄莲,五年未变。墓碑上刻着女人熟悉到倒背如流的墓志铭,简单的一句话承载太多回忆。五年前的悲痛悔恨,已不知不觉化作欣慰感恩。

谢谢你用血肉之躯帮我挡住死亡的门。

谢谢你给了我为人母的勇气。

谢谢你让我明白“黑夜终将迎来黎明”,

这是你的墓志铭,却成了我活下去的真理。

枪子没有打中我,但若没有你,我等不到正义。

闭眼思悼,如今脸上却已能够洋溢着暖意。

不明就里的小女孩不懂母亲,趁着她追思悄悄跑起。石刻整齐排列的墓园在她看来像个巨型迷宫,手上捧着母亲给的勿忘我却蹦跳的忘我,早就不记得这束花要给谁。

不小心撞上一个谁,两个小孩同时的“哎呦”。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穿西装的小大人儿。

“你也是....从葬礼上偷溜出来的吗?”小男孩悄声的问。

女孩眨着大眼,并不害怕这个同龄的生人。“是...也不是...”女孩不懂什么是葬礼,但她知道来这的人都像妈妈一样在拜访逝去的人。

“话说..你为什么逃葬礼?”

“因为无聊啊,而且气氛好压抑....”小男孩嘟嘴说道,看来他也不知道什么是葬礼。

“哦,我也这么觉得。我妈妈来拜访的人我明明不认识,但她却非要带我来。”小女孩耸耸肩无奈的说道。

“真是同病相怜。”男孩不由感叹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潼恩。D-A-W-N.”女孩一边笑一边还附上名字的拼写。

“好听的名字。”男孩由衷的点点头。

“我还有个妹妹呢,虽然妈妈说要再等等才能见到她,但她的名字也很好听。”女孩提起未出生的妹妹,眼底忽闪着亮晶晶。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好奇的问。

“天啊...”女孩忽然说道。

“什么?她叫..'天啊'?”小男孩有点不敢相信。

女孩却完全忽略掉男孩的奇思妙想,方才游走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一处,惊愕的说不出话。

“这个姐姐....竟然和我妹妹的名字一样。”女孩指着男孩身后的石刻一字一顿的说道。

男孩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墓碑上印着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她很漂亮,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真是墓园中少见的蕴着温暖的遗照。

细看名字,简单却不失华丽的两个字,

L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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