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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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坟地?哦不不不,墓园都出现在影视剧里,坟地都出现在大村子里,我们三五十户人家的凤城村只有一片坟圈子,这里的“圈”我们读四声。不是说现代人都有生活圈子吗?活着时有,死了自然也不能少。只不过无人管理,我们称之为乱葬岗。村里死人都埋在那里。山坡上,一座座孤坟。在我们这,谁也躲不掉坟。死亡。虚无。流泪。痛苦。

是的,折磨如影随形。涝洼地,羊肠道,沙坡路,从村子里通向乱葬岗这一路满地的荆棘,大庙原址上垒起来的小庙,每一摞供品上血红的圆。现在蒸馒头的少了,放水果的多,苹果,葡萄,香蕉。放鲜花的也有,菊花多一些,还有康乃馨。我们村里,去世的主旨就是让这一切看起来好看。现在空气里飘着馒头或者水果的香气,元宵节很快就来。

那天是我大哥的忌日。三弟成家后我帮衬着他们盖了新房出去单过,现下陪弟妹回娘家了,弟妹的侄子们考学后都留在了城里。四弟离家后再没回来,不知道是死是活。五弟招亲去了外乡,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六弟带着弟妹去打麻将了,两个侄子在城里学了手艺,常年在外打工,也在城里买了房子。我妈妈和我在家。我在准备祭品,眼见妈妈头没梳脸没洗又趿拉着鞋要出去逛街,我想叫住她,想想算了。

准备祭品其实挺有意思的。献给大哥的祭品,我会准备得很丰盛。一条新的皮围裙,一副皮袖套,一双高筒雨靴,还有胶手套,都是按照我的尺码准备的,大哥我俩身材一样,偏瘦。一个大烟袋,一包烟丝,一瓶二锅头,酒壶,酒盅。炖好的猪下水,大哥喜欢麻辣味儿,我的手艺自然和大哥的没法比,勉勉强强用水煮肉片的料做成了。白瓷茶缸子,花茶,半缸子茶叶,半缸子水,大哥喜欢浓茶。

路过小庙的时候我没有停留,庙小得只容躬身一人进去,六十五岁的我从来没去庙里求过什么。大哥说过,神佛若有灵,我们爸爸怎会年纪轻轻就去找阎王爷报到?让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眼角余光能看见有三摞供品,是馒头。好像还有一束花。黄色的?白色的?没看清,管它呢,花花朵朵于我都相去甚远。

大街上没啥人,年还没过完,大冷的天,人们都在组局玩麻将、打扑克、推牌九。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还有对联加上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尚残存着节日的气氛。跑来跑去的孩子,不知是谁家的孙男弟女,年头到年尾回来一次,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出了村子不远处,就是涝洼地。黑泥有融化的迹象,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没有人张罗着改善一下这几亩地的土质——其实当年如果听大哥的,拉几车石头垫上几车土,种上树,一家不用多,分上两棵迟早也是一笔收入,总比荒废着强。然而没有人去做,因为到底没商量出那几亩地最后怎么分,任凭这些年扔了荒。是的,村子里的地扔荒可以,但分配不均不可以。

跨过一条宽阔的水泥路,那条路是东西向的,通往附近村村镇镇,拐出左右两条岔道,一条通我们村子里,一条通往村前的乱葬岗。到了山脚下,要沿着那条羊肠路往上走。其实这条路我小时候和爸爸放羊走过,比现在宽敞一点儿,可以并排过两三个人。几十年过去,水土流失,这条路越发窄得仅容一人通过。我不敢走神,上了年纪的人最怕摔跤。虽然羊肠道下是沙坡路——沙坡路都是沙子,真要滚下去摔不坏,但在羊肠道和沙坡路的接口处都是荆棘。若是柴火,可能会被乡亲们砍回去。可惜是荆棘,我瞟了一眼,大概到膝盖,一旦粘身上,铁定扎得我生疼。我靠里边走,尽可能离荆棘远一点儿。刺槐、欧李、枣树,还有不知名的灌木,枝枝杈杈上蹿出横刺。虽已立春,还没有春天的气息,终是无法遮掩这条路的荒凉。

我没有给大哥立石碑,我甚至分不清哪个土堆是他的。放下东西,环视四周,坟在松林里,差不多隔两棵树中间就有一座。杂草丛生,白草干枯得一阵风过来就能吹折。我把大哥最渴望要的东西一股脑摆在烧纸上。烟丝充满了烟袋。我小心翼翼取出一捏放在烟锅里,压了又压,摁了又摁,临了,燃着,深嘬两口,从不抽烟的我猛咳了一阵,烟杆搁祭台上,烟一绺一绺地向空中扩散。拧开二锅头,酒气一下子弥漫在风中。倒满酒壶,斟一盅,我学着大哥的样子,一手拢着酒盅,一手拿着打火机凑上去,“腾”地酒呼呼着起来,双手端起置于祭台。茶缸子。猪下水。围裙,袖套,雨靴。胶手套。大哥人称张一刀,他那把杀猪刀用了25年,死的时候给他带上了。香啊,金银帛啊,冥币啊,我都没买。我深知大哥从不渴望这些。

我曾经以为大哥天生是杀猪的料,他在我们镇方圆几十里赫赫有名。逢年过节,来请大哥杀猪的乡亲踢破门槛,大哥更是镇上祭祀求雨啥的御用杀猪匠。平时大哥蔫头耷脑,看着可普通一个人。170几公分的身高,120几斤的体重,无论冬夏都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帽折沿有些发白。偶尔大哥会把帽子取下来几秒,挠挠他那几根稀疏的白发,除了睡觉,大哥再不会把帽子摘下来。走路低着头,披着一件万年不换的蓝色外套,像将军要去征服他的世界。大哥能征服什么呢?耗子。猫狗。狼。猪。

“二小,你哥哥吃过老鼠吗?”

“二小,你哥哥怎么什么肉都吃呢?”

“二小,你哥哥是个狠人,狼都怕他。”

……

乡亲们敢和大哥说话的人不多,虽然他从来都笑眯眯的。但是他们敢和我说。我爸爸去世时大哥15岁,我10岁,弟弟们挨着尖,8岁、6岁、4岁、2岁。他们和10岁的我说这话要表达什么,我那时一点都不清楚。就像我至今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我爸爸常年给村里放羊,吃不上热乎饭,有时冷风热气地在山根倚着哪棵树下吃一口,有时趁着羊吃草的工夫三两下狼吞虎咽扒拉一口。依稀记得我爸爸瘦得麻秆似的,一米八几的人,面黄肌瘦,做不了农活,只能放羊赚公分。他寡言少语,一天在家说不了两句话,更多的话大概都说给了风中吃草的羊。人躺在棺材里,成了一小团。妈妈身后跪满了她的儿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失措地看着身边的大人,提线木偶般让我们磕头就磕头,让我们哭就哭。人群乱作一团,只有大哥跪在那里,眼神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对爸爸没啥印象了,甚至这么多年做梦都没梦见过,倒是经常梦见大哥。妈妈带着我们这一窝小崽儿,顾不上出工,顾不上管孩子,队里让大哥接替爸爸去放羊,但只能给记半个工。妈妈愁眉苦脸,默默叨叨地小声埋怨着大队干部,我听不清,但看她那个神情,没准是在骂着什么,谁知道呢。

“我会杀猪,”大哥小眼睛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他找到队长,“让我弟弟放羊,给我们记一个半工。”

没人知道队长怎么答应了一个半大孩子的请求。跟在大哥身后的我只知道大哥是带着一把杀猪刀去的,到了队长家,大哥边说话边摆弄着那把刀。

“大兄弟,好说好说,快把刀收起来。”刀光映照着队长谄媚的笑脸。

大哥的刀是哪来的,一直都是个谜。有人说是大哥偷来的,但也没听说谁家丢一把杀猪刀,况且整个镇子也没有几个杀猪匠;有人说是大哥抢来的,但也没听说谁找上门来讨要;有人说兴许是大哥捡来的——这就更扯了,杀猪匠怎么可能把刀丢了。

15岁的孩子会杀猪?别人都以为大哥在吹牛,就连镇上最有名的杀猪匠胡师傅都来凑热闹。听说他想收大哥做徒弟来着,只是大哥一直没吐口。胡师傅家只有一个闺女,人半傻不精的,胡师傅两口子就想着招一个上门女婿。一来闺女在自己眼前能放心,二来胡师傅的手艺也有人继承。一举两得的事儿。想去胡师傅家占便宜的不少,他们家的日子到底比别人家好过些,招过去成家立业的事儿都解决了。只是这些人老两口都看不上。一个姑爷半拉儿,胡师傅看中了老实巴交的大哥。

大哥和妈妈一样,像个预制人。打我记事起,大哥就长着一张成年人的脸,眯缝眼,小胡子,发黄的手指,发黑的牙齿。妈妈一头白发,眯缝眼,龅牙,走路外八字,长期不洗澡,不换洗衣服,一股老人味儿。

“切,给他们扛长活呢。”不知道妈妈何时放出了口风,满村满镇的人都知道。胡师傅自然也听过,所以大哥杀猪那天,我笃定全村,不,全镇的人都来了。大队部里三层外三层,来得晚的根本挤不进去。

“抓到猪了吗?”

“杀了吗?”

“别挤,踩到我了!”

……

猪的哼哼声,人群的嘈杂声,夏日知了的鸣叫声,让那个夏天格外漫长。那时我以为人们是来欣赏大哥的杀猪首秀,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并没有。人们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爸爸死后,妈妈一个寡妇带着六个儿子,怕不是得饿死,谁好人家愿意娶克夫的女人,尤其还带着六个拖油瓶。显然,我们的日子被人一眼看到了头。

大哥到底是在哪里学来的手艺呢?我带着弟弟们疯跑的时候?还是妈妈抱怨生活的时候?我挤不进去,但我感觉人群有几秒安静的工夫,接下来就是雷鸣般的掌声。人群退潮般渐渐散去。我所有脑补大哥一刀捅向猪的威武画面,都在见到大哥的那一刻被他一脸的血吓到了。那血点更像是战士凯旋的标志,大哥沐浴在阳光里,头顶上一层光晕。瞬间他就不再是大我几岁的兄长,而是全家人的顶梁柱。猪血放完后,大哥把开水浇在猪身上,接下来就是刮去猪毛,开膛破肚。大哥有条不紊的样子,我甚至猜测他做梦的时候神仙传授了他杀猪的秘诀。

“哪有啥秘诀?一刀捅下去就完了,”大哥有一次酒后说过,“没办法的事儿,人不狠,站不稳。”

爸爸,我没给你带祭品。我为我大哥准备的祭品,何尝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说不准我哪天就死了。我从兜里掏出一本小人书翻了翻,又把它揣回兜里。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下次再带过来。我们哥俩一天学都没有上过。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一辈子在村里生活也挺好的。打从小时候起,感觉你就不喜欢我们,确切说是讨厌我们,说我们都是催命鬼。别说上学,饭都吃不饱。我和大哥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去上学,借他们的小人书看。我们也是热血少年。烟的火星子越发小了,我得嘬两口。爸爸,冥冥中我把你最爱的烟带过来了,也不算没想着你。我也不是故意不给你带祭品,实在是,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大哥在保护我。除了放羊,除了抽烟,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喜好。

我很少想起你,即使大哥谈起你,爸爸,我能记得的也是你的不作为。你和妈妈生了我们,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然后呢?陪着你们一起吃苦?我这样说没有怨你们的意思。大哥说,你也不容易。家徒四壁,不娶妈妈就得打光棍。我倒宁愿你娶个傻子,那样会过得快乐。妈妈丑点儿都没啥,丑也好俊也罢都不能当饭吃。妈妈生来就看别人家的东西好,占便宜没够。到谁家都得要点儿啥,最后把自己活得一文不值。好吧,原谅我对你们夫妻没有好印象。

我大哥为了照顾我们几个,又当爹又当妈,洗衣做饭,春种秋收。大哥总结说你是个好人,至少从不打骂我们,不多言不多语,习惯倾听。我们给你说什么,你都只是耐心地看着我们,从不回应。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回应呢?好像我们制造的是废话流一样,仿佛我们生下来就和我们说的话一样多余。我向大哥控诉过你,木讷,无趣,冷血……大哥走了之后,好像再没说过这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像你一样。

1980年的时候,我二十岁。因为天生兔唇,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村里男孩子结婚早,老早就有给老三说亲的。三弟是上下村女孩子的偶像,当兵退伍,在部队里锻炼得一副好仪态,挺头竖脑,看着就精神。弟妹是主动追求的三弟,妈妈乐不得的,不需要花钱,白得一个儿媳妇儿,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要白不要。妈妈舍不得给我请媒人,别说给媒人买东西,就是请媒人吃饭她也觉得浪费。

“听说北京医院能做手术,”大哥拿出他积攒的体己递给我,“我找人问过了,这些钱差不多够了。开春你和村里老少爷们去一边打工一边熟悉熟悉,找好医院之后我去陪着你把手术做喽。”

我知道大哥这个钱都是他一分一分攒下来的,是一口猪又一口猪的命换来的。村里人说大哥杀生,命硬。大哥才不在乎,我听了也微微一笑。去他的命硬,命不硬早死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哥这个钱够他成家的就行。“我自己出去打工赚钱,你的钱留着娶媳妇。”我把钱纸包纸裹收好,又郑重地捧给大哥。杀猪怎么了?总比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强。我就亲眼见过把人活活吊死的,饿死的,打死的——当然人的命是命,猪的命也是命,猪如果拖生成人也免不了被杀的命运,人如果拖生成猪为了一口吃的哪里还能想那许多?

我后来去北京打了两年工,加上大哥给的钱,做了手术。北京真好,车多,人多,路宽,景美——可我只是在工地打杂的小工,一辈子我都成不了北京人,父母在农村都没扎好根,我漂在北京有什么意思?没有一片地一间房一盏灯属于我,谁会正眼看我。家里,至少有大哥关心我的死活。

我以为回到村里就可以有尊严地活着,一晃我和大哥都步入了光棍的行列,但好在几个弟弟都成家了,我们也算不上光棍之家。

1995年,我们哥俩给几个弟弟娶媳妇儿拉下的亏空还得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备料准备把我们住的草房翻盖成瓦房。草房住习惯了,都没注意我们的草房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村里的古董,除了我家,再没有草房的踪影。

石头,沙子,木料,水泥……

有一车石头你绕道拉去了村西头的李寡妇家,对吗大哥?我不怪你,李寡妇年轻漂亮,谁都有权利喜欢他。她是不是说过你是真正的好男人,她等着你娶她,还要带着两个刚上小学的女儿。你问我怎么知道,大哥,同样的话她对我也说过,不只你,不只我,村长、先生、队长、包工头……

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呢?我说了你会信吗?我亲眼所见,是在听到流言蜚语后留了个藏心眼。我在她家门口的大园子里藏着,不止一次,那些人从她的房间里满足地走出来。

我花钱从南方娶回来一个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戒掉李寡妇。日子风平浪静了一个月,女人死活要离开咱家。我在高潮的时候喊了李寡妇的小名,她受不了这种屈辱。

咱们哥俩被同时拿捏,这种屈辱,我也受不了。

我和你摊牌了,大哥,我想开了,我是觉得我们兄弟情胜过这种露水姻缘,何必双双做女人的活王八。大哥,我万万没想到,你想不开。整日醉酒,别人都以为你喝酒喝死的,只有我知道,你被自己怄死的。

大哥,我无数次反思自己,我们图她什么呢?漂亮的女人有毒,漂亮的女人就是一座坟,埋葬那些不忠诚的爱情。我们实在是没见过女人,妈妈限制了我们的眼界。只要不邋遢,只要身材好,只要散发着体香,就是满满女人味。

或者,我们兄弟俩都是打光棍的命。你走后,我再没找过女人。我为自己找了个好活:抬重,也就是八仙。我没有你灵巧,只有一把子力气,做其他活计大都需要说好多话,抬重不用。这活计我做了半辈子,见惯了生死。镇子上十多个村子,差不多哪年都要送走几个。今日抬他们的是我,他日抬我的是谁,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东想西,也许早死早拖生,也没啥不好。村里看我可怜,为了增加我的收入,把清扫街道的活也给了我,每月有几百元的清洁费。

别的村子都有坟地,胜在有人管理,不像咱们村子人走后胡乱埋在乱葬岗。匆匆过一生,草草埋葬,真不知这一世为人有何意义。

如今村里的人越来越少,离开的人义无反顾,不再回来;留下的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整个村子像那片涝洼地,像这片乱葬岗,像那沙坡路上的荆棘……

我是说,大哥,我渐渐活成了我讨厌的爸爸的样子。木讷,无趣,冷血。在这个闭塞的村子,淫荡和丑陋遍地都是。说什么呢?无话可说。除了张长李短,就是鸡毛蒜皮,村子里的或者镇上的八卦,填补着无聊日子里的空虚。吃喝嫖赌,利益至上,人情淡漠……我终于知道爸爸为什么木讷,人微言轻的时候多说无益,沉默久了,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扫大街这个活计挺好的,早早起来,村头到村尾走一圈,人少了,垃圾也少了。是是非非也少了——我是说,我理解了爸爸为啥无趣,我现在比爸爸加个更字。一年从年头到年尾也不说几句话。在家里和妈妈没啥可说的。在外边和乡亲没啥可说的。工作时与整条街为伍,没处可说。抬重时随着人群喊两声。我的圈子越发变得小了起来。家里。大街。坟地。

妈妈从来不打扮。头发长了自己拿剪子咔嚓一剪子下去就完事儿了。偶尔心血来潮洗个头发。过去没钱穿得是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倒也罢了,如今有钱照样满身污渍。什么都往家里捡,破塑料袋子,柴火棍子;什么都往家里敛罗,见谁家东西都是好的。说了多少次依然故我,家里住草房子没看出来多旧,住瓦房时也没看出来多新。不知怎滴,家里从来都是盆朝天碗朝地,乱得像是眼前的坟,没有章法。

烟燃尽了。酒见底了。茶水喝完了。大哥,这人生也没啥意思,下辈子我不想来了——除非你来,我们来生继续做兄弟。

我也该回去了。

我八成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大哥,我虽未死,但已将自己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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