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与玫瑰》

第一章:铁锈与茉莉香

2003年深秋,光明电子厂三号车间的排风扇发出哮喘般的轰鸣。阿珍捏着刚领的工牌缩在更衣柜前,防静电服的塑料膜在指尖噼啪作响。柜门倒影里,十八岁的少女穿着褪色牛仔裤,发梢别着朵蔫黄的茉莉——那是弟弟从老家田埂上摘的。

"新来的?"阴影里传来金属碰撞声。阿强叼着焊枪从设备检修口探出头,安全帽下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脖颈,"A3-17是吧?跟我来。"

传送带永不停歇的嗡鸣中,阿珍第一次见识到贴片机的精密。阿强的扳手在精密零件间游走,像在给生锈的齿轮上油。"别看这机器吼得凶,"他突然凑近,焊锡味混着机油气扑面而来,"就像人,心里有火才能活过来。"

第二章:夜班月光

三个月后的暴雨夜,阿珍蜷在休息室啃冷馒头。监控屏幕的幽蓝映着她发青的眼圈,对面李姐涂口红的动作突然顿住:"小姑娘,夜班别穿白鞋。"

凌晨三点零七分,阿珍在E区发现异常。示波器上的波形像发疯的蜈蚣,供料器编码器V23.5的警报声刺破雨幕。当她颤抖着按下急停键时,防静电服后背已结满盐霜。

"又是你搞坏的?"王海豹的吼声震得插件架嗡嗡响。阿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沾着油污的手指点着光电传感器:"苏联图纸里学来的弹性补偿装置,得用示波器测相位差。"

第三章:齿轮初咬合

技术攻关那周,阿珍总在休息室等阿强。保温饭盒里的梅干菜扣肉渐渐凉透,她学会用镊子夹起花生米,在他讲解传动比时轻轻放进他嘴里。

"知道为什么苏联机床能扛三十年吗?"某个加班的午夜,阿强用扳手敲着铸铁基座,"他们用红宝石轴承,我们用菜籽油润滑。"他的眼睛在应急灯下亮得惊人,"就像人,再穷也要活得体面。"

梅雨季来临时,改造后的供料器将良品率提升到99.2%。庆功宴上,阿强从工具箱掏出个铁盒,里面躺着枚用砂纸打磨的齿轮挂坠:"厂里报废的1978年产轴承里找的。"

第四章:玫瑰刺

王海豹侄子违规操作导致设备瘫痪那日,阿珍在维修日志里发现蹊跷。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1998年的罚款单,王海豹的名字赫然在列——正是当年篡改李姐丈夫工伤记录的元凶。

"你以为老张头为什么能修好日本进口设备?"老技工从工具柜深处抽出本《机械维修手册》,1978年的借阅卡上,"鞍钢技术交流"的红章旁,是阿强父亲的名字。

暴雨倾盆的夜晚,阿珍举着手电冲进档案室。在1997年设备报废清单里,她找到了母亲的名字——原来二十年前那场锅炉爆炸,带走了本该成为工程师的母亲。

第五章:过载保护

当王海豹要求强拆苏联式防护装置时,阿珍站上了控制台。她举起父亲的工牌,金属表面还残留着98年洪水的锈迹:"当年苏联专家撤走前说,真正的工业心脏,要靠中国工人的血性来跳动。"

全厂停工声援的轰鸣中,老张头启动了备用方案。三十七台贴片机同时发出苏联时期的警报音,像极了父亲牺牲那天的汽笛。阿强在人群最后方握紧阿珍的手,齿轮挂坠硌得掌心生疼。

第六章:淬火

三年后,当阿珍站在改造后的智能车间,防静电服里的玫瑰香囊微微发烫。阿强正在调试机械臂,那些曾让工友们胆寒的精密零件,此刻在他手中如同温顺的银鱼。

"还记得苏联图纸上的过载保护原理吗?"他突然转身,将沾着冷却液的手套塞进她口袋,"就像感情,超负荷运转时得学会自我保护。"

窗外,凤凰木开得正艳。阿珍摸到口袋里的婚戒盒,想起昨夜阿强醉酒后的呓语:"当年我爸把轴承藏在锅炉房,就为留着给未来儿媳打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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