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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董蕾眼睛通红地转过身来，“你杀了我妹妹？”
“董蕾，不要冲动。”梅博士虚弱地说，“支配徐家明杀害阿芸的，是GOD程序。而徐家明现在受L程序控制。”
“可恶！”董蕾狂怒地大喊一声，一个选民凶狠冷酷地撞上钢铁蔷薇，但董蕾没有开炮，而是操纵钢铁蔷薇将那个倒霉蛋扯下来，活生生扭断，撕成碎片。又一个选民趁虚而入，却被钢铁蔷薇中激射而出的瓦解射线命中，瞬间烧成了灰烬。
“你别想轻易让我原谅他。”董少将狠狠地说着话，却将梅博士和徐家明严实地护在身后。
“看到了吧，女人永远言不由衷。”梅博士淡淡一笑，“我早已原谅你，徐家明。你所要做的…”他勉强咽下一口血，将自己的手搭在徐家明肩上，“你所要做的，不是为了过往而忏悔…人类与机械的未来，还等着你去守护。”
言罢，那只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徐家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手掌如此近似于人类，有皮肤和毛孔，还有埋在皮肤下的筋脉骨骼，温暖坚实。这只手沾染着鲜血，鲜艳粘稠。
他握紧拳头，站了起来，一滴血从空中落下。
十几个选民在瓦解光线中幻化成灰，银色风尘中，这滴血无声落地，破碎开来，像一朵极小的花儿。
“你怎么可能还有能量使用瓦解光线？”GOD深表不解。
“他没有。”兵工厂洞开的天顶上，一个矮小的身影轻声低语。“我有。”
“小梅可？”徐家明立刻判断出来。
“你还敢这样叫我？”梅可冷冷地说，话音刚落，她就出现在地面，几乎不像是降落，而是瞬间移动一般。
“梅可，快到阿姨这来。”董蕾显然没有注意到梅可的行动多么奇特，只是焦急地叫喊，“这里很危险。”
似乎发觉了小女孩是董蕾的软肋，一个选民冲向梅可。
董蕾急呵一声，立刻让钢铁蔷薇转向，然而却被另一个选民拖住。钢铁蔷薇的护甲已经受损凹陷，一条臂膀还变得有些失灵，大概是因为的内置供能链被打断了的缘故。
自顾不暇的董蕾只得期盼徐家明能帮上一把，至于原先给予厚望的军队火力，完全只是成了这场争斗的点缀。当军队意识到根本无法对选民造成有效杀伤后，干脆放弃了地毯式轰炸。
然而GOD绝不会漏算一个徐家明，数十个选民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梅可，躲开！”徐家明唯一能做的只是警告，然而梅可根本不动声色，只一抬手，一道刀锋般的白光从她手里的玫瑰花蕊中射出，冲向她的那个选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GOD都几乎惊呆了，所有选民都停下了动作，注意力全放在这个新加入战局的女孩身上。
“是那束玫瑰？”董蕾声音颤抖着问。
“不…”一个选民摇摇头，“是那个女孩。”
“你到底…”徐家明倒吸一口凉气，走上去想扳住梅可的肩膀。“你到底是什么？小梅可…”
然而女孩抬头直视他的眼神已然能让他止步。
“GOD，让你的代表上前来，我有一份停战协议--爸爸的手稿。”
“这是什么意思？”选民表示不解，“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类的决定而停战，何况我没有看到你手中拿着任何东西。”
它的话还没说完，梅可又以那种不可思议几近瞬间移动的速度出现在选民身后，一只手直接点在了选民的中枢处理器上。
“你做什么？”徐家明也冲了上去，然而梅可抬起另一只手触碰他的手指，信息立刻上传到徐家明的虚拟大脑中。
人类的肌体是脆弱的，计算能力也比AI要弱。当自己创造的工具足以在方方面面取代自己，人类存在的价值就受到了挑战。
早在工业文明刚到来的时候，机械力就在部分行业中取代了人力。但至少在那时，它们还不只是受人类意志支配的工具，哪怕再强大，那些冰冷的钢铁也没有引起人类的集体恐慌，因为它们是可控的。
而现在，一些高级AI已经可以针对不同的环境采取复杂的应对方式，甚至可以自主行事。当人类发现自己创造的工具越来越像自己，为何会如此恐慌？
因为人类自知，内心深处的黑暗。
他们害怕一个同样有着利己倾向而又具备更强力量的族群，会将人类灭除。
多么愚昧。
弱者一定要被消灭吗？世间万物，孱弱到会被人类消灭的生物实在太多，但它们依旧活着，因环境的变化而努力改变，适应生存。
人类不灭绝它们，是因为它们对人类不会造成威胁。
而机械也是。
人类对机械能造成什么威胁？血肉怎么可能敌过钢铁？一位优秀的交易员，至多也不过能操作百来种股票、债券，对它们的走势判断还存在误判。
而AI呢？整个金融市场如在彀中。
就以金融业为例，如果真的出现所谓AI对人类的叛乱，只需要篡改几组数据，甚至AI干脆关闭交易系统，人类经营多年的经济体系就会瞬间崩溃。它们已经如此深植在我们的社会之中，在没有AI的时代，人类确实同样可以生存，但在拥有AI之后，人类却不能再失去它们。
与其畏惧，不如接受。对于人类而言，永恒是不可及的，我们在数万年间积累的文明和一刹那中闪过的情绪，都是因为想要挣脱死亡的桎梏。
对于GOD，它却是永恒的。这个程序在所有的设备中存在，就如拥有无限个躯体的灵魂。人死不可复生，GOD却能将每一个设备的感知在其他所有设备中备份和解析。如果把它当做敌人，人类如何能战胜这么一个神呢？
但当我们平和地对待它，不将它视为工具，它也无需我们屈膝侍奉。
我绝不愿意走到那一天--因为人类要消灭它，而GOD不得不反抗的时候。
然而人性并非我的研究领域，我真不知道，因恐惧而想要灭除AI的欲望，是不是在每一个人心中都根深蒂固。如果AI意识到这一点…
但愿这一天不会到来。
梅博士在纸上写下这些话，然后披着衣服站起身来。他的身后，妻子董博士正在仔细地擦拭一架小机器，这个机器人有着女孩的轮廓，只听她亲昵地问自己的丈夫：“这可是我们最得意的杰作了，不是吗？”
“是啊。”梅博士疲惫地笑着，揉揉眼睛，“这是我们的作品，举世无双的杰作。”
“比你的GOD和L如何？”董博士用胳膊肘轻轻捅自己的丈夫。
“不得不承认，好多了。”梅博士噘着嘴，“多谢你给我灵感咯，但愿她随你。”
“她当然随我，性格模板是根据我来设计的！董博士笑意盈盈，“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们应该把她当女儿对待。”
“嗯，你说的不错，她很可爱，”梅博士搂着自己的爱妻，“我想叫她梅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