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些故事,一直念念不忘,但又不敢刻意想起,哪怕是捡起遗忘过后的一些碎片,都会扎的自己伤痕累累。
故事该怎么讲,从何讲起。我试着去讲这个很长的故事,这些故事足以把我一次次的打回到过去那些艰难的时光里,让我伤痕累累,让我无法自拔。我也试着挣扎着站起来,然后依然还是会在未来不知道的某一天,再次被打倒,再后来,变的麻木的我开始自己安慰着自己,其实我还好,还在自己的人生轨迹里艰难的行走,虽然我总是会希望故事里的人还可以在我身边,也还期待着美好。只是故事里的这些人,真的再也无法出现在我身边。
在十一岁即将结束之前,我从没有去想过生离死别这件事,认为这件事离我很遥远,甚至有一种执拗的幼稚认为,那些陪着我的人,会一直陪着我,或者会等我长大后,终于是因为老了才会离开。所以,十一岁之前的我,真的不知道难过,因为生活是幸福的,想见的人随时可以见,也感觉这个世界是耀眼的,我可以随时随地跟在随便一个家人身后,学着他们走路的样子,然后抬起头,仰望着他们的世界,期待着长大的精彩。
十一岁以后的我,却忽然间坠落在黑暗里,虽然我已经变的无比清醒,但还是会经常性的陷入恐惧中,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却又想努力的让自己活着。
我一度认为我是一个喜欢夜晚的人,因为夜晚的世界会安静下来,自己的内心也会无比平静,经过了白天的嘈杂,终于有一个夜晚让我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但后来我惧怕夜晚的黑暗,所以后来深夜的我总会亮一盏灯,只要让我看见一丝光亮就好。从长大,再到成熟的日子里,我内心里异常脆弱,但又无比坚强,脆弱是因为我的背后,除了自己的背影再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着我的东西,所以,我只能坚强的往前走,不敢回头,回头望去,除了伤痕累累、千疮百孔,还有无尽的凄凉。
现在的我,总是会用一些过往的美好来麻痹自己,曾经我也是个幸福的人,我也有着和睦的家庭,和来自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关爱。那时的我也是优秀到可以让家人无比骄傲的孩子。他们只管宠爱,我只管努力学习,在他们的照顾下长大,然后换来有求必应的生活。
十一岁之前,唯一让我感觉不安的事情是,外婆会偶尔讲起二姨和四姨,眼眶有些湿润但异常平静的说:“如果你二姨和四姨还活着,咱们一家就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家。”这两位我从未谋面,但真实存在过的家人,永远留在了八十年代,那个生活开始好起来,人们会更有期待的年代。
二姨死于一场意外,死在了她的爱人枪下,她的爱人是一名警察,随身配枪的刑警,一次意外的枪走火后,子弹正好穿过二姨的身体要害,二姨倒在他面前,他甚至都没有犹豫,然后另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已经无法苟活的生命。双方父母却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在极度的悲伤中商量将两个人合葬在一起。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但是这个意外的代价太惨痛了。
四姨先天性心脏病,在那个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年代,甚至都来不及眷恋这个世界,匆匆离开。她离开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没有人愿意过多的去提及这些往事,刻意也好,逃避也罢,只是在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外婆会准备好祭奠的东西,然后叮嘱着外公和两个舅舅,一定要和她们多待一会,多说一会话,别让她们太孤单。外公们走后,外婆就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独自发呆。一直等到外公们回来,她急切着跑出去门外迎着,然后勉强着带着笑意追问着上坟的所有细节。外公会安慰着外婆,然后一样掩饰着自己的伤心和外婆说着外婆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的变化,多少年以后,依然还是两个孤零零的坟堆,已经淹没在了杂草里,尽管外公每次都会尽可能的去清理干净那些杂草,但又有什么意义呢?外婆一边听着,一边放空着自己,她很想她的两个女儿,但却永远失去了她们。
从我记事开始,外婆就是一个信佛的人,一间专门收拾出来的小房子里,供奉着菩萨,每逢农历初一和十五她会一个人走进去,把洗好的水果整整齐齐的摆好,然后点三炷香,五体投地的磕三个头。我也曾偷偷在门外偷偷的听到外婆是在给全家人祈福,希望全家健康平安。后来很多年过去了,外婆依然还是那个信佛的老人,只是更老了,腿脚不方便了,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艰难的完成一次祈福。但依然是在为全家人祈福,希望家人健康平安。她也总是和我们说,要好好活着,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一定要相信,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每个人都坚信,我无比坚信。
我曾经也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我一直相信,我会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然后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照顾他们。
所以十一岁的我还是会做梦的,我还是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的小孩,我还是不必考虑太多烦恼,只需要在他们的照顾下,他们的宠爱下,他们的正确引导下,继续做一个很乖、学习成绩很好的小孩。
然而命运哪会一直眷顾一个人,那我该怎么诠释我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