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窗外虫鸣蛙声一片,眼皮已经开始打颤,诚实的身体再向我我的大脑释放信号,但这时在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呼喊,我用尽全力想要听清,可不管怎样努力都捕捉不到,哪怕一个字。
于是,我失眠了。
在以往的很多个夜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工作了一整天,当收拾完疲惫的身躯,准备躺倒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犒劳一下为着幸福拼命奔跑的自己。可一到双眼闭上的时候,就有个声音响起。
永远听不清它在说什么,更让自己不安的是,摸不清它到底是在耳边传来的,还是从心底萌生的。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人天生的本能,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就格外焦虑。
家住农村的自己,从小就在一众老人的鬼怪神话中成长起来,像夜晚窗前的黑影,隔壁屋子里的叹息,若隐若现的敲门声诸如此类的鬼怪传说整天在耳边环绕。所以在那个时候,最恐惧的事物就是夜晚,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睡觉。
每当闭上眼睛,黑暗将自己包围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沉入了一个鬼怪的世界。在黑暗的世界里,我孤立无援,感觉在自己的脸上方,一双阴森森的双眼在盯着自己,它张着嘴巴在喊着什么。那么近,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这时候我就会将头缩在被子里,感觉那一块被子就是我的法宝,能够克制世间一切鬼怪,隔绝一切声音,保护自己不受侵袭。就这样,我养成了蒙头睡觉的习惯,无论冬夏,即使被闷得一头汗也绝不将头露出来。
后来长大了一点,学习了社会主义科学发展观,知道了一切鬼怪都是封建迷信的纸老虎。那时候胆子大了一点,但是夜晚依旧还是蒙头睡觉。
要知道蒙头睡觉是很辛苦的,被窝里又闷又热,偶尔的一个臭屁甚至能让自己窒息,并不是一个能够让人上瘾的事。之所以在知道没有鬼怪后还选择这样,是因为那个声音还在。
在我们那个年代里,农村的孩子除了读书之外没有出路,老师这么告诉我们的,爸妈这么告诉我们的,甚至连发小也这样告诉我。
每当爸妈从烈日中汗流浃背的赶回家,给我做饭时,我都恰逢其时地在认真的做作业。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走过来,拍拍我头道:“贝贝最认真了,将来一定能考个大学”。
每当作业没能按时上交,老师就会不顾场合毫无情面地当众职责,“就你这样的,还想上大学?”
每当考试不及格的时候,爸妈就会站在我面前破口大骂,一点温柔-体贴的样子都找不到了,举着门外桃树上枝条,破口大骂:“考不上大学,你以后要怎么活?”
那个时候,我对大学的概念就是,能够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工具。只要上了大学,我就能够活下去,考不上就宣告死亡。
大学就像是通向天台的半截悬空梯子,只要能够够得到爬上去,蓝天白云尽收眼底。可是就我当时的那小身板打死也够不到啊。
白天想着大学,晚上想着大学,吃饭想着大学,睡觉也想着大学。黑暗中,大学就像是一座将要倾塌的大山,破碎的巨石带着隆隆轰鸣向我滚滚而来,而我却无处逃脱,巨大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这个时候的被子就像是,精钢不坏的罩子,在里面任他山崩地裂也伤害不到我。
再后来,终于在960万人中杀出来了一条血路,虽然头破血流,但好歹上了大学,我记得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全家人都在笑,而且一直笑到送完我进学校,离开宿舍的那一刻。
年龄大了,也能理解父母的笑包含了什么,可是青春正当时,难道还要在阴影中过活么?我不服,当然要活出精彩嘛,浪里个浪。
精彩是什么?小学生会告诉你,精彩是好吃的零食。初中生会告诉你,精彩是好看的动漫。高中生会告诉你,精彩是隔壁班女孩的微笑。大学生会告诉你,精彩是学姐的小短裙。
在这个肆意青春的日子里,身体内的荷尔蒙无限散发,随时随地都能一柱擎天,最精彩的莫过于成熟丰满的学姐的小短裙了。
疯狂的恋爱,跟各种女生恋爱,换各种方式恋爱,在各种地方恋爱,反正就是为了小短裙一直恋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接近那代表这精彩的大学的小短裙。
那种夜半熄灯过后,依然肆无忌惮的谈话里,从颜色联想到款式,从姿势联想到感觉,整个人似乎就因为几句扯淡式的聊天,就变得热血彭拜。我该如何将你安放,躁动不安的青春?
你问别人,他会告诉你什么样的答案,我猜不到。但如果你问我,那我告诉你蒙头被窝,拿张纸想怎么安放就怎么安放,想怎么释放就怎么释放。
黑暗中的被窝愈加黑暗,学姐的小短裙却那么清晰,她张嘴轻轻地在诉说着什么,口吐幽兰却难以听清。温柔的气息在耳边萦绕,这时候那还能在乎到内容,黑暗中迸发吧,我闪亮晶莹的青春。
过往的岁月,无数的夜里,黑暗总是挥散不去,今夜又将重复,不同的是现在长大了。
不在害怕黑夜中的鬼怪,不在恐惧未知的大学,不在为青春躁动,长大了,一切都好像变的不一样了。父母的话题是小孙子。老师没有了,变成了领导。同学走了,换来的是同事。幻想的学姐如今变成了自己的老婆。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变的不一样了。
那为什么还是会失眠?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黑夜到底想怎样?想不明白,依旧蒙头与被窝,这一刻似乎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所有,那么的踏实安心。原来被窝还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