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

      下面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朋友在一次喝酒时给我讲的,这个事情在她心里埋藏了很久很久,如果不是这次酒局也许她就准备一辈子隐藏下去。现经过她同意后,我隐去其中一些真实姓名,并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复述如下。

      60年代的东北的农村冬天北风呼啸,每家每户基本到了8点左右就呆在家中不外出了,因为当时条件有限,每家每户住的都是平房,而且通常一家人一般都睡在一张大的“火炕”上,它是由水泥和土制作,配以火炉,平时添加一些秸秆燃烧,这样整个屋子都会暖和起来,自打我记事起我们一家人就睡在这样的火炕上,我的故事也是由此开始。

      我记得那年我应该是10岁左右,当时我应该在上五年级,那个时候农村的教学质量比起现在可差的太远了,整个学校基本就一个班,一名老师同时负责好多学科,而且到了下午学生基本就可以各回各家了,于是一般一到下午我们就会在外面一直玩到天黑,回家之后洗一洗就睡觉了。

    那天放学后我们也是和平常一样和几个小伙伴在外面疯到很晚,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全身已经全是泥土,现在想一想自己当时也是皮实,小姑娘穿个单棉袄在外面疯跑一下午也不怕冷,虽然玩的很开心,但到家后也是免不了母亲的一顿埋怨,这种标准中国家长式的唠叨我早已经习以为常,具体的内容基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今天玩的有一些累,于是我就用热水胡乱洗了洗就直接钻进了被窝。在缺少夜生活的那个年代,东北农村这个时候基本各家各户都熄灯睡觉,尤其是冬天,没人会在零下20度左右还去走亲戚串门,我们家里也不例外,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逐渐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很轻,我不太情愿地睁开眼,以为是睡在我身旁的母亲叫我,但睁开眼后发现一旁的母亲仍在睡梦中,旁边父亲的鼾声也震耳欲聋,“应该是我听错了”我心想,但当我再次闭上眼时,耳边又传来若隐若现的呼喊声,“小敏,小敏……”,幽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但好像听得又不是很清楚,此时的我有一些慌了,睁开眼环视四周,因为当时的农村基础设施缺乏,缺少路灯等照明设备,因此这时屋子里黑黑的,只有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来,当我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异常是,顺便撇了一下窗户,就这一撇我惊住了,在惨白月光的照射下离我们家窗户三四米距离的位置隐隐约约站着一名陌生男子,黑色衣服,虽然月光比较微弱,但他的眼睛却让我惊出一声冷汗,在他的眼睛处黑洞洞的,好像没有眼珠,而且不断的流出红色的液体,最重要的是他正以特别缓慢的速度向我门家窗户一步步走来。虽然被窝里很热,但此时的我全身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打起冷颤,血液也仿佛凝固了,我想大声呼喊但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我想起身旁的母亲,于是我拼了命的想要摇醒她,但我的全身犹如瘫痪般无法动弹,于是我只能死死的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喘,就这样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此时的我感到身体轻松了一些,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于是我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向窗外看去,在月光映衬下,刚才的黑衣男子不见了,院子里空无一物,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自己过度紧张,我就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幻觉,但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始终在我心里依旧挥之不去,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之间,终于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了我的母亲,当我母亲听完整件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我在做梦,因为在平时我母亲夜里睡觉很轻,有什么声音她都会第一时间醒过来,更何况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比较穷院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是小偷的话他爬进来什么也拿不到。我琢磨了一下,觉着母亲说的在理,于是我也开始怀疑起昨天发生事情的真实性,因为要到上学时间了,我母亲就催促我赶紧去上学,不要自己胡思乱想,于是我急匆匆吃了早饭,便去上学了,这件事情也随着上午的课程和下午的和小伙伴的玩耍抛到了脑后。就这样又是一天过去了,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草草的吃完饭就爬上了床睡觉,希望自己赶快入睡,没过多久我就进入了梦乡,但没想到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又是半夜的突然惊醒,又是那名黑衣男子,同样站在窗外,不同的是他离窗户的距离比前一天更近了,整个脸都贴在了窗户之上,这次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是一名中年男子,面色及其惨白,没有眼珠,眼眶中不断有血水涌出来,他的嘴巴一动一动的,有蛆从他的嘴中爬出来,从他的口型中可以看出是在叫我的小名:小敏!在那一瞬间我百分百确定我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清晰,是那样的真实,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并且遭遇了前一天同样的情况,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绝望的我只能死死地闭上眼睛,希望像昨天一样快点结束这一切,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壮着胆子向窗外看,发现窗外什么都没有了,我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但此时的我一点都不敢睡觉,就这样挨到了天亮。

      等到天亮我母亲醒了之后,我立刻将晚上的经历和我母亲说了,但我母亲仍不太相信,甚至认为是我为了不想去上学找的借口,于是赶快催促着我穿衣服吃饭,这件事情晚上回家再说,于是我只能乖乖拿着书包去上学。当时的我整天都在琢磨这件事,但由于我小时候比较内向,也是害怕同学嘲笑我,我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同学和老师,于是就这样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整天,到晚上吃完晚饭准备就寝时,我又回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并开始不自觉的害怕,心里害怕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重演,于是我就跟我母亲声泪俱下的把事情又说一遍,我母亲看我这番表现也信了一些,就安慰我说到她会等我睡着后再睡的,听了这话后我心里安慰了不少,就这样我在母亲的陪伴下渐渐进入了梦乡。虽然我已入睡,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仍像电影般在我梦境里不断循环播放,恐怖的梦魇始终缠绕着我,当恐怖的场景不知第几次重复播放的时候,突然我猛地睁开双眼,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上不断留下,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此时的我不断的喘着粗气。此时我环顾四周看到旁边熟睡的母亲,顿时心里安稳了不少,于是我闭上了双眼准备让自己再次进入梦乡,虽然我很努力的想要睡着,但可能是噩梦太逼真的原因,此时的我睡意全无,脑中又开始回想起前两天的恐怖黑衣人,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那令我万分熟悉但却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小敏,小敏······”,这时的我已经感到自己不能继续呼吸了,恐惧顿时充满全身,我只能紧紧地闭上双眼生怕再看到那张贴在玻璃上可怕的脸,就这样声音持续了几分钟就消失了,我又在恐惧中熬了十多分钟,那催命般的叫声没有再出现,于是我慢慢的将紧闭的双眼打开了一条缝隙,可能因为眼睛长期处于黑暗无法适应周围环境,眼前的黑暗持续了几秒钟。几秒钟过后,周围环境逐渐清晰起来,在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了令我终身难忘的画面,那名黑衣男人正以一个俯视的姿态紧紧的盯着我的脸,在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两个没有眼珠的眼眶不断有血水流出,嘴巴不断的一张一合,无数条蛆在嘴中爬进爬出,血腥味以及恶臭味充满我的鼻腔,顿时我感到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四周已经大亮,我迷迷糊糊看到坐在我周围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正担忧的看着我,这时我的母亲问到:“小敏你怎么了,为什么从昨天半夜就开始突然开始发高烧,而且一直在说胡话?”虚弱地我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母亲,我父亲听完后眉头紧锁,并将我母亲叫到了一边,他们俩在一旁嘀咕了一会,我父亲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屋子,而我的母亲留下来照顾我,我问我母亲父亲去干什么了,我母亲说去请张婶了。张婶是我们村里有名的大仙,在那个年代东北的农村人们还是比较迷信的,一般遇到一些带点玄学色彩的问题都会去找当地的大仙,而当地的大仙一般都是一些中年妇女,张婶就是其中一位。过了一会,我父亲带着我张婶走进屋里,当张婶走进屋子时眉头就紧锁着,并捂住口鼻大喊好臭啊,我父亲和母亲疑惑的用力闻了闻,但没有闻到任何味道,这时张婶走到我旁边,并让我母亲将我搀扶起来,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分钟,看完说到:“你晚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东西了?”于是我将这几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张婶,张婶听完后思索了一会,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但他应该没有害你之心。”说完转头对我母亲说道:“你去准备一些纸钱香烛,等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再过来,尝试跟对面沟通一下。”我母亲听完立刻去找东西,我父亲就送张婶离开了,因为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都普遍比较迷信,家里一般都会有这些东西,所以没过多久母亲就将张婶要的物品筹齐,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硬挨到了晚上。

      等到晚上十一点多,张婶如约而至,叫我母亲支起一张桌子,并在桌子上支起三只香烛,之后便拿起一叠纸钱烧了起来,边烧边说道:“孩子还小,你就不要再纠缠她了,给你点钱,赶紧离开吧,”刚开始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当烧到第三打纸钱时,香烛的火焰开始不断的跳动,好像有风在吹,但此时的屋子窗户和门都关得很严实并没有风吹进来,这时张婶意识到了什么,叫到:“你总缠着一个小女孩干什么,现在给你钱是看在你也不容易,”之后张婶便开始破口大骂,一副农村泼妇的模样,骂了五分钟左右,这时香烛的火焰开始疯狂跳动,张婶见状提高了声音,这时突然咣当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东北农村的门一般都会绑上一根皮筋,这样当门打开后便可以自行关上,但此时的房门打开后却并没有关上,而绑在门上的皮筋却紧绷着,仿佛有人在扶着门不让它关上。此时我和我父母大气都不敢喘,张婶见状抓起一打纸钱快速走到门前将纸钱向门外扔去,并用力将门关上,只听见外面纸钱哗啦哗啦作响,响了大约有五分钟,哗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向门外走的脚步声,只听见脚步比较缓慢,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们四个人又在屋子里呆了半个多小时李婶和我父亲才出门查看情况,确定外面没有任何东西后我们才长舒一口气,张婶看没什么事了便告辞离开,我母亲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红包给了张婶,张婶收下后在我父亲和母亲千恩万谢下离开了。张婶走后他们两个也没敢睡,就让我先睡他们在一旁守着,于是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就这样我一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感到全身充满力量,父母看到我精神好很多,终于放下心了,于是便买了一些东西带上我去上门感谢张婶。但当我们一家三口来到张婶家时却发现院子的门大开着,我父亲在门口喊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我们感到十分的疑惑,于是我们一家三口走进院子里,走进院子发现屋门也大开着,我父亲和母亲就边进屋子边喊张婶,但依旧没有人回应,但他们撩开里屋挂的帘子的时候,母亲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父亲也大叫一声,之后身躯一震颤抖了起来,疑惑的我从父亲胳膊下方看到恐怖的一幕:张婶跪在地上,双手伸出按在地上,以跪拜的姿势对着窗户,但头部却面向我们,她的双嘴部张得老大,最恐怖的是她的双眼鲜血直流,但却没有看见眼珠,因为她的眼珠被人挖了出来!

    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抱报的警,十分钟后警察来到现场,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察,我们一家三口也被带了回去做了几场笔录,等到完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我们都已经很累了,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去住了。于是我们一家三口在附近找了一个招待所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父亲母亲就回去草草收拾一些衣物带着我去奶奶家。就这样在我奶奶家住了将近一个月,在此期间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一个月后我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回到了家里,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胆战心惊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之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家里也逐渐回归了正常生活。后来听说警察那边对张婶的死调查了好久,但一直没什么头绪,于是这个案件就这样成了一起无头案。在那之后我们一家又在那个屋子住了几年便搬走了,后来我们家里都非常默契的对这件事避而不谈,直到现在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都是个心结,张婶的死究竟为何而死,黑衣男人又是从何而来,这些疑问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将事情讲出来的冲动愈发强烈,因此我将这个故事讲出并让别人记录下来,来填补这些年心理的空缺,打消心中的纠结。

    写到这里整个故事就结束了,人们都说时间可以淡化一切,时间可以让人逐渐忘却应有的记忆,但有的时候那些深入骨髓的恐惧确实令人时时深陷其中,终身难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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