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是想将您的生命变成一场漫长的葬礼。”
“生命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文学理论中有一个颇具浪漫意味的概念,叫做移情。
举个简单的例子:月亮与玫瑰。月亮只是颗卫星,玫瑰不过是自然界中的一种花木。但人会说:“今晚月色真美。”或者是,“她,是我的玫瑰。”
一位朋友在信中说很喜欢“星星”这个意象:“要是想起来就抬头看看星空和月亮吧,我会在遥远的城市一同抬头的。”在此之前我对星空只有淡淡的喜悦,此后每每想到星空,却生出一份美好的惦念,遥祝另一天际的人不孤单。
人们热衷于将自身的经历与情感同事物联结来为其制造意义,以至于当月亮和玫瑰出现时,人也会各自生起记忆中与之相连的感觉,让世界为自己承载一部分记忆,实在是种含蓄浪漫的法子。
记忆于我而言多少是虚无缥缈的,倏尔而逝,除了陈旧胶片一样的片段再找不出其他存在过的痕迹。记录也是。
从初中就开始断断续续记录,没有抱着留住什么的信念,只是因为记性不好又渴望表达,又无法向外,只好用纸笔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去的时刻与瞬间。盖上笔盖,合上本子,依旧会忘掉。
人在出生时被标记上一个点,随后只管沿着各种轨迹走,不论选择哪个岔路口,死亡都是已知的尽头,一抬头就能看见。不断的遗忘让生命像一条越走越短的线段,时间在不停地流逝,我的过去在不停地瓦解,一步步走向死亡本身。
并不感到恐惧,却怀着了然无痕的怅然。
“人们写书只为越过自己的生存去同众人建立联系,并维护自身来抵御一切生命的严酷的对立面:无常和被遗忘。”
茨威格是为数不多的能将人本身思考清晰的作家,在他的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作为人所饱含的悲悯、热烈、理想、与纯粹。
大部分时间读书只是作为消遣,并不会带着强烈的寻找所谓精神食粮的念头,一旦有了目的便索然无味起来。此时他在文字中的思考带给我的这种不期而遇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高中时的本子已经落满灰尘,从密密的书列中抽出,似乎都能嗅到封面的潮湿与陈旧。
翻开几页,里面记了许多水杉树林的样子,记过一次像工笔画的日落,太阳红红圆圆的一轮,挂在白色的天空,看起来苍白俊秀。还记过爬上五楼时已经消失得无影的晚霞,雨声滂沱后树林的潮湿与教室的沉寂,拥挤仄人的车厢里余晖如蜂蜜般浓稠,手腕上是朋友的一小截影子。
“发生过的事不会忘记,只是想不起而已。”虽然并不擅长用文字记录情绪,可我所经历的山川草木、日月星河都在替我承载过去的情绪与记忆。
无数个画面混合着嘈杂的声响在脑海中奔涌而过,流成漫长的江河,突然意识到生命并不是越过越短的线段,而是一条射线,从生命开始的那一刻就延续不止。
如果这条线有色彩,或许会是五彩斑斓的吧。最近是一步一步越走越整齐整齐的蓝色调,以后所走的每一步,也都在着色吧。一想到这里,未来也变得值得期待了。
对了,祝你今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