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工,是我的忘年交,比我大近三十岁吧。
最早遇见时是我刚上班不久,厂两台二十万机组通流部分改造前性能试验。我正好是汽机专业热试员,蓬工是西安热工所现在叫西安科研院汽机室的专家,来厂试验。当时处于刚入门学徒阶段,正好和专家们深度接触,详细取经和学习。我当年22岁,蓬工50多岁,性格温和,说话细声细语,爱笑,字写得好看。因为性格相投,我们俩交流很多。她从事多年汽机热力试验工作,到全国各地电厂去做考核试验,经验非常丰富。她和我们一样在各个操作平台上接引测点、布置引线、调试系统,从零米到除氧器平台上下多次,仿佛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一样在生产现场穿梭,丝毫没有倦怠过。她专注、认真、精益求精,对每一个异常数据都不轻易放过,反复求证。每次试验都要持续几天,通常要半夜进行低工况试验,蓬工等老专家展现了高度敬业和体力惊人,给我们这些初入职的年轻人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从那时起,我深深地爱上了试验工作并且执着深耕了十六年。
首次去西安是探讨试验报告情况,蓬工邀请我去了她家,在西安热工所后院。正值端午节,吃了她亲手做的肉棕,味道很丰富。她一直鼓励我读研究生,以离开长山屯,到更广阔的城市去生活。给我咨询西安交大读研,甚至还给我介绍西安交大的博士,当时博士是可以解决爱人户口和工作。我因为不能离开家乡而谢绝了她和小康老师的好意。
联合工作结束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经常相互问候。我生女儿后,蓬工特意从西安邮来非常漂亮的布艺玩具送给女儿,至今我还保留着。蓬工退休后,搬到上海,和女儿一家生活在一起,被返聘至上海汽轮机厂工作,来信附上微笑着拎皮箱出门的照片,上面写着又出发了,还有和爱人女儿的合影。
我工作到长春那几年,太忙了,联系间断了。离岗在家后,有一天微信上突然出现她的动态,我异常欢喜,马上联系她,她开心地告诉我在上海挺好的,每天都到文化广场去唱歌,当指挥,很开心。希望我去上海时找她,又发我几张自己和家人近照,标准的上海美女老人家。我也发给她我和全家的照片,她说我和当年一样,实际上我是和当年的她一样的年纪了,只是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小何泓,像在我很多当年的师傅心理一样,到现在还一直这样称呼着。
疫情期间,我们经常相互问候,我发语音,她写文字。我问身体怎么样,她说毕竟80多了,还好吧。去年冬天,我像往常一样问候她,一直没有回复。后来继续问候,回复的是一个标准化的内容。我觉得不对了。偶然一天看到她的微信有视频观看记录,兴奋得再度问候,依然回复了常规内容,我觉得不对了,可能是女儿或者老伴用她的微信号在看视频,而她已经走了。可能她用文字回复我,并且表露年迈心声时,就已经病弱了,否则那么热爱生活、喜欢和我交流的蓬工,会一如既往地每天送花送问候和我联系。
蓬工给我写信落款总是爱你的蓬阿姨,可是我习惯叫她蓬工,阿姨还是没说出口。但是我非常非常喜欢她。我现在每月出差从家里走时总在心里说又出差了,每次关上宾馆门前对着镜子看一眼心里也说一句又要回家了。也像她一样拎着拉杆箱,穿得漂漂亮亮的,帅帅地出行。
2024年9月2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