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小院子里围坐着一群人,或老或少。
左侧稚嫩的脸庞笑咧着,嘴角仍挂着擦不尽的口水,银铃般清脆的嗓音飘荡在院落。
右侧洋溢着笑容的面孔布满了皱纹,眼中装载了数不清的温柔与祥和。
满空的星星忽明忽暗,仿佛在附和着人们的家常小叙;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不知何物的鸣叫声,增添了春夜的神秘感;
院外的竹林与微风共舞,伴着沙沙之音拂过,吹起了衣角。
正午时分,我乘车回到了乡村老家。
踏下车的一瞬间,那股熟悉的田园味扑面而来。眼前这条蜿蜒的小路,我曾走过无数次,却总在每一次油然而生莫名的感慨。
大概,是归属感在召唤我吧。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路旁的农田与山林也覆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美丽极了。
伴着春日的悄然而至,满眼尽是富于生命力的绿意。世间万物的调色盘中,我尤爱绿色。一见到绿,再浮躁的心便也瞬间柔顺了,而能于不经意间给予我这份恬静,也只有绿了。
小溪哗哗地流着,清水随着我淌过一路,直至冒着袅袅炊烟的村舍。石阶下的河流当中,几位熟识的乡邻蹲着在洗菜,或许是因耕作误了午饭,匆匆地在漂洗蔬菜里的泥垢。
院落呈现在眼前,因一路车程颠簸带来的不适感顷刻消散。爷爷在围墙边上收拾杂物,远远望见我的身影,朝着我走来的方向高声喊着:“才到呀,”眉眼间饱含着藏不住的笑意。奶奶在厨房忙碌着,隔间的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是了,这便是老一辈家人表达爱的方式,他们的爱在远眺中透露,在满桌平日里不舍做来自己吃的菜肴中呈现。
饭中,爷爷奶奶不住地提醒着,这些菜好吃,那些肉难得,把几碟碗盘都往我面前推,生怕我夹不着。心中是满满的暖意,脸上是不断的笑容,生活细碎的幸福,在这饭桌间被我一点一点地采撷,珍藏在内心深处。
太阳钻进了院落里,正中摆放的竹椅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我慵懒地靠着椅背,睡意渐渐袭来。眼睛慢慢地便合上了,睁眼已不知何时,只觉一阵风吹过,身着线衣的我打了个寒颤,就完完全全地醒了。
披上外套,我慢悠悠地寻到大伯家来。院子里并没有人在,只见一只大黄狗趴在小门外,憨憨地盯着我,似乎在对我说:“你来得不是时候。”我冲着它傻笑,这只狗,许多年了呀。
以前的人家建房子时,总会在正中造一方井,便于日常生活的饮水。仍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躲在井圈边玩捉迷藏的游戏,尽管被大人们警告过多次井边太危险,我却乐此不疲。而今想来,这一方井,承载了我年少岁月多少的欢笑啊。
黄昏时,在河边遇上了昔日好友,虽两人笑着打招呼,言语中却是生疏。与其匆匆道别后,心中是难以刻意掩饰的失落。
原来,时间能毫不吝惜地为曾经的友谊打磨、润色,也在离别后将我倾心堆砌的城堡霎那间摧毁。
晚间,一大家人围在饭桌上,甚至于小孩都挤不上桌,只能在底下搬来小凳子大快朵颐。这种四代同堂的景象,令我充满了感激。
院落下的畅谈,伴着渐凉的晚风慢慢结束。老一辈人在楼下播着地方戏曲,我在楼上的房间捧着手中的《长恨歌》细细地读。门缝间偶尔漏出一两句唱词,我欣然地笑着......
其实,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保留了一方净土,而我,将家人安放在这方净土上,细细地耕耘,采撷在点滴幸福下浇灌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