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同事说起《雨巷》。诗歌的凄美自不必说,只是对结尾部分的认识竟完全相反。
同事说,当最后诗人把首段的“逢着”换成“飘过”一词时,他的内心是失落的、绝望的。因为他已经知道,纵然可以相逢,但这是一场沉默的毫无交流的相逢,这场相逢对他来说并不是心想事成,而是一场劫难,他原本寄托于相逢之上的倾诉与理解并没有得到回应,相逢反而让他更加失落罢了。我并不赞同这种说法,不过我想起美国19世纪诗人艾米丽.狄金森的诗句“如果我没有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寂寞”,或许有点共通之处。
我不这样看。我认为,结尾的“飘过”是一种感情的升华。当经历了相逢,哪怕是一场南柯一梦般的相逢,诗人内心是满足而释然的。诗人原本就是祈求逢着结着愁怨的姑娘,他不是寻开心快乐的姑娘,他自己内心原本就是惆怅的。那么,化解惆怅的办法,其实是增加一种惆怅,引起共鸣,而这种共鸣甚至不需要言说,就会让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满足感。柏邦妮在奇葩说里面说过一个观点:巨大的痛苦需要巨大的快乐才能消除。马东等人立刻提出异议,表示正因为痛苦巨大,所以一点点快乐就可以让痛苦的人觉得特别开心。苏轼被贬斥越多次,到后来他越是淡然超脱。而对诗人来讲,相逢过,经历过,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看到她惆怅的样子,跳动着我忧伤的心灵,这种昙花一现的共鸣就是最凄美的绝唱。并非仅仅抓在手中的才叫获得,过眼的云烟也是收获。
反正我们各执己见。最后我又想了想,我觉得吧,这有点反应我们人生观的巨大差异。一个重视实实在在的结果,一个重视真真切切的过程。同事说丁香姑娘是梦一般的,是擦肩而过的,毫无交流的,所以根本就是一场空,就让诗人倍感失落。愿望落空。可是我觉得他不是实现了吗?希望逢着就逢着了,哪怕擦肩而过。后来就搁置了这个问题。我想知道学生是怎么想的。我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学生,或许他们有更加独特的解读。
以前并没有想到这些,姑且不论答案是怎样的,连这个问题也不曾想到过。或许是那是年轻,只感受于诗歌优美的意象和淡淡的哀伤,也花时间给学生配乐朗诵,找图片来搭配这一条雨巷和那一把油纸伞。然而的确是“温故而知新”吧,曲折的经历增加了我的感受,积极也罢消极也罢,总归是新的。
雨巷 作者: 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