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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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伦敦回来,我养成了一个很特别的习惯:每次上街,总要有意无意丢落几枚硬币,从不捡拾。硬币在水泥地面欢快蹦跳的声音,犹如一首温暖而又充满了爱意的歌。

这种习惯的由来,我从未对老公讲起。一来怕被浅薄地笑为东施效颦,二来也觉得没什么必要。没想到,我的随意隐瞒,竟然在家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星期天的下午,我上街买了一些日用品,顺便又掉落两枚硬币回到家中。老公铁青的脸色令人发毛,我走上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拼力推我一下,把我像抹布一样甩在了地板上。委曲,尴尬和莫明其妙的恐惧,击溃了我的正常反应。我瘫坐在地上,除了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公声嘶力竭的怒吼随即冲入耳膜,你去伦敦都干了什么!我辛辛苦苦,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实现多年来的梦想,没想到……老公下面的话被眼泪哽住了。

那晚家里乱成了一锅粥,被老公用来发泄愤怒的家庭用具扔得满屋都是。

一夜无睡后才明白,我的这个习惯被某些人编造了一个下流故事,传到了老公的耳朵里。说是我在伦敦的7天里,每天都分钞必争地接待异国“客人”。赚了一大笔脏钱后来家享受,来家显摆,来家耀武扬威。

事已至此,我只有认真告诉他我在伦敦最深刻的感受。

到那里的第三天早上,我计划走过泰晤士河上的新千年桥,去纯净的圣保罗大教堂瞻仰其硕大壮观的建筑。

由于时间充足,过桥后我并没有急着去教堂。我走下石板阶梯来到了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满怀新奇地感受着异国风情。不经意间看到了路上有一枚2便士的硬币。我突发奇想,想看一看令那么多人心驰神往的地方究竟有多少被人丢弃的零币。

我开始有意识地捡拾。当我惊喜地捡到21便士时,被一位定居在这里的年老同胞拉到一边。她悄悄告诉我,这些硬币是一些善良人有意丢掉的,是为了让这里的穷人孩子找不到家时买面包吃的。最后他还说,在这里,成年人一般都不去捡拾。

我窘得满面通红后,在异国人异样的目光中,将那些硬币重新洒落在温馨的鹅卵石上。

回来以后,我开始渐渐养成有意或无意在大街上丢硬币的习惯。

老公慢慢平静后,我却悲从中来。想不到仅仅是某些人编造的一段谎话,竟会让相濡以沫将尽十年的老公怀疑我的人品。老公惭愧无比地对我道歉,之后又做出一个保证,他也要逐渐养成这个习惯,将纯粹朴实的爱洒满家乡的每条街道。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在一个天色阴暗的下午,老公又对我发起飚来,我再也不会丢硬币了!你也不许!

他强忍着满腔的悲愤尽量将语气放缓,你若真想做善事,找个适宜的方式,我不拦你。我实在受不了了,那些人竟将哪个酒店,哪个房间说得清清楚楚。看到老公被气得快要疯掉,我郑重同意了他的决定。

其实,他若不说,我也不想再坚持了。每个熟人见了我都精神百倍,我一转身,他们就兴奋地指指点点。最重要的是,我丢落的硬币没有派上该有的用场。行乞者依然丢弃自尊在十字路口下跪乞讨;好几次我都看见所丢的硬币被着装整齐的成年人随意捡起……

老公既然不让再丢,我也正好改掉现在看来幼稚得有点白痴的习惯。

那晚好不容易睡着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这几个月来我丢的所有硬币,全被一个黑脸壮汉攥在手里。瞅我不注意,他劈头盖脸地掷过来。我惊叫着想逃,可怎么也冲不出懵懵懂懂看热闹人围成的圈子。我大叫着从梦中醒来,老公问,怎么了?我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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