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上庄，你想不认识老王都难，他那将近二米的个头实在太扎眼了。
认识老王的不少，说他好的人却没几个，一提到老王北上庄的人都撇着嘴说道：“他啊！榆木疙瘩一个。”
其实老王并不孬，只是人太实在，爱钻牛角尖认死理儿。
老王是一个看山的，那个年代的人都穷得要命，都想去山上弄点树来维持家用。
谁料老王看得死紧，不准他们偷偷去砍树，人人都恨他却又畏惧他那高大的身材，也就作罢！他为此没少得罪了人，甚至包括自家的大哥，他对上山偷树的大哥苦劝道：“哥啊！给子孙留点后吧！”
大哥挖苦道：“吆！你还有脸说子孙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咱们王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啊！一代人不管两代事，你狗拿耗子多管啥闲事！”大哥一再坚持把树砍了弄回家，老王拿他没辙，只好用带他去大队受罚来吓唬他。大哥愤然地下了山，打那以后老王和大哥便结下了一个死疙瘩。
老王也挺不容易的，老大不小了还光棍一个，其实老王长得还不赖，也有临村的大闺女托媒人打听他，但都因为老王在村里的人缘太差没一个说他好的，而告吹了，白白错过了大好时光。
因为老王的忠厚老实，地下党没少让他送过信，好几次都在国民党的眼皮底下安全把信送出，老王特别有原则性，看了十几年山从来没有往家拿过一根树枝。
老王三十六岁那年，村里来了一批汶上来的灾民，那天老王看山回来时，看到自己的小破屋前躺着一个冻得瑟瑟发抖，饿得奄奄一息的女人，老王看着于心不忍，把她抱进了屋，给她熬姜汤暖身子，又给她热了热剩的窝头。
女人病好后，没走的意思，老王也没有赶她，俩人住在了一起，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很惬意。
老王早出晚归去看山，女人在家收拾着里里外外。女人长得虽然不俊但挺耐看的，而且温柔贤惠，身子段高挑苗条。村里人都说老王走了狗屎运。
唯有老王的大哥讽刺道：“切！野娘们一个。给老子都不要。”
一年后，女人生下一个虎气的男娃，老王憨厚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好景不长，娃不满一周岁时，家里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强行把女人带走了，还把阻拦他们的老王打了个半死。
原来女人是有男人的，那年家里发洪水，她以为家里人都被淹死，于是就跟着一伙人一路要饭流亡到这里，遇到了憨厚老实的老王。
她觉得老王人很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便想跟老王过一辈子。哪想家里除了公公和婆婆都还活着，她的男人一路打听找到这里。女人万分不舍地离开，因为家里还有她的三个闺女。
女人走后，老王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笑料。他的大哥更是兴灾乐祸地到处跟人家说：“我就说是个野娘们嘛！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村里人笑道：“那人家还不是留下了个男娃嘛！”“哼！能不能养活还不知道呢！”老王的大哥蔑视道。
老王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地拉扯孩子。但是他丝毫没有懈怠了看山，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也不肯在山上拿一根小树枝，有啥坏的断的树枝树干都一律交到大队里。
幸好他三弟心肠好时不时接济他，帮他看看孩子。邻居家大娘见小王穿得破破烂烂，棉袄短了一大截，还露着破棉花，小手冻得青紫青紫的，实在看不下去，边给小王缝补边骂老王：“多可怜的娃啊！哪有这样当爹的，娃还没醒自个就爬起来看山去，娃都睡好几觉了才回来，老倔驴，把娃舍成啥样啦！”说着大娘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小王忍着愣是没哭。
打那以后，自家男娃穿剩下的衣服，她都留给小王，家里做窝头贴饼都多弄点给小王送去。
小王很争气，读书很好。老王在小王身上看到了希望，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小王没有辜负老王，考上了省里的农业大学，成了北上庄第一个大学生。
村里人都说老王有福，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娃，老王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小王为攒学费去外地打工了，老王也开始奔波着筹钱。
忙了一个月，只在村长和三弟那里借到了几十块钱。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和小王打工的钱还差几十块钱，村里有钱的没钱的都推说没钱不肯借。
老王无奈硬着头皮去找大哥借，他给大哥跪了半天，大哥愣是眼皮都没翻。
三弟劝他到山上弄几棵树应急，老王火了：“老王我看了四十几年的山咋能自个偷树呢！”
那天晚上老王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家，将近1点时，小王坐不住了，去找三叔。三叔拿着手电筒和小王一路小跑到山上，喊了半天，找了半天，就是不见老王的踪影。
突然，小王发现前面少了几棵树，三叔拿手电筒一照，只见老王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爹”“二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山中听起来特别凄惨。
等把老王抬回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临终前他老泪纵横地对小王说：“娃啊！爹对不住你……这些年来了没好好照顾你，爹不中用啊……没钱供你念大学,爹死不瞑目啊! ”小王哭得昏天暗地.。
出殡那天,村里人都去了,包括老王的大哥, 小王哭得死去活来在老王坟前跪了一天一夜。村长号召村里人有钱出钱有东西出东西，帮小王一把。小王的学费总算凑齐了。
没多久老王的大哥也去了，临终前，他悔恨不已，埋怨自己太小心眼，他叮嘱子女多拉小王一把。
在他们的帮助下小王顺利念完了农大，回到村里发展桑园果园。
几年后，当村里人看到周围村里的山上光秃秃一片，自己村的山上茂密成林，山下满是果园桑园时，不禁想起了老王，感叹道：“老王爷俩真是好样的！”
我想，老王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会安息了吧!
此文写于2003年
谨以此文祭奠我去世34年，守了一辈子山林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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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昨
广东省作协会员
磨铁图书签约作者
出版图书：
《我遇见过很多爱情，却没遇见你》
作文教辅《你能写好记叙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