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花泪

从初中三年级开始,我便外出城里求学,一周回家一次,因此,周末成了母亲期盼的日子;高考时,由于豪言壮志的选择,大学四年我只能呆在几千里之外的大西北,一年回家两次:寒假和暑假,因此,寒暑假成了母亲期盼的日子;工作后,千里之外的一个南方沿海城市成了我的战场,一年只能回去一次,而且不确定回去的日子,因此,每天成了母亲期盼的日子,因为她不孝的女儿每天都有回去的可能,虽然她知道一年只回去一次,并且一次只呆不到一周。

今年劳动节,因着假期,我又要计划回家了。不过,我没有提前告知母亲,因为我怕她的开心伴随着太多的担心、太多的牵挂,尤其是经常到家时都已夜半,真不忍她半夜几分钟一趟的出门观望。

因为动车开通了,当天便可到达郑州,加之很早哥哥就帮忙安排妥当从郑州拼车到家里的事宜,我美滋滋地想:也许妈妈正在吃晚饭时,就能给她惊喜。很多时候,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的,当我下午四点钟到达郑州的时候,哥哥联系的那个车因为生意太好而抛弃了我们。我,带着六岁的女儿,不得不辗转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拼另一个车,这样一来,到家的时间又要推到半夜了,我那个懊丧的心情呀。幸好今年妈妈不至于一趟趟地出来观望,也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可是当出租车停在家门口时,母亲已经在那里了,在那微弱的路灯下,我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每当此时我都忍不住的鼻子发酸。虽然已为人妇,为人母,可在母亲跟前始终是她最牵挂的小女儿。母亲见到我的女儿,甭提多高兴了,虽然姐姐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母亲知道了我回来的消息,但是她却不知道我会带小家伙,所以当她见到女儿时的惊讶和兴奋真的让我无法形容。

接下来的一周是忙碌的,且流程基本固定。前两天是走亲,第三天是访友,剩余的几天时间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度过。今年增加了一个特别的纪念:给奶奶补过八十大寿,给妈妈过六十大寿。为什么是给奶奶补过呢?因为她粗心的孙女我去年回去时间太短,竟然把我说过的“等我回去一起给奶奶过八十大寿”的话抛在脑后了,也确实因为去年的回家时间太短,只有两天,故今年必须补过。我们在镇上选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店,点了一桌子的菜,除了两个女婿外全家人都齐了,奶奶和爸妈别提多高兴了。期间,奶奶逮住机会就问花了多少钱。我总是回答她:不多,你孙女还出得起,只要你开心就行。后来,我们又一起照了全家福,我能看到奶奶的开心。因为有着奶奶的八十大寿,我并不是很敢提母亲的六十大寿,只私底下握着妈妈的手,悄悄地说:生日快乐。妈妈的手还是那么有力,也紧握着我的手,说道:奶奶开心就好。

时间过的飞快,刚刚记得回家的那天晚上,就又需要考虑离别的行程了,再有两天就要又一次离开家乡了。这天,邻居大娘去我家,看见我就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黄?”然后大家像看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似的把我围了起来仔细端详,最终得出结论:是的,你脸色确实很黄,应该是贫血。妈妈非要让我去看医生,我拗不过她,只好一起跑了一趟村里的诊所,医生说需要补血补气,开了两盒补药给我。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有起床,母亲已经端了一碗蛋花汤到我床边,说:“听说每天喝碗蛋花汤,可以治贫血。快点,先喝了!”也不管我牙没刷脸没洗。

临走的那天早上,又喝了母亲端来的蛋花汤,她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每天喝,我满口答应,只是不希望她为此事再操心。

返回工作的城市已经有一周了,周末我打电话给母亲,她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喝蛋花汤了没?”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谁知道电话那边的母亲竟然哽咽起来,最后变成了哭声。我禁不起母亲的眼泪,赶忙说:“妈,回来这一周太忙了,没顾上。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一碗,绝不落下,别哭了啊。”母亲这才收住了哭声。电话这边,我早已泪流满面。

挂了电话,我立马开火煮了一碗蛋花汤。盛到碗里,仔细端详,那分明是母亲的泪呀。我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感觉到丝丝的泪的苦,随即是满满的爱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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