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煊墨

一

上一篇《副镇长一脚踢飞农村老奶奶的鸡蛋》中提到的商副镇长，这个人很有意思。

商副镇长三十一岁，年龄不大，干副镇长已经六年多了，估计要干一辈子副镇长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比他年轻的副科级县里市里一大把，只要大领导打招呼，一点也不难。

商副镇长毕业那会儿考的选调生，选调到乡镇，毕业的学校不错，被副县长看中，调到县里当随身秘书。干了三年秘书，据说商秘书私底下搞事，具体什么事不知道，反正被他老板知道，就把他踢到一个有点偏远的乡镇干副镇长。

我倒是觉得这个领导有点二，那个年代，包括这个年代，谁不私底下搞事呢？商秘书当时搞的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临走还能捞个副科级。

副县长给商秘书弄这个副科级，是大有道理的。给商秘书提了副科，其他干部看见了，竖起大拇指说，看，人家的领导，只要你好好干，就提拔你，给好处。这样，副县长的名声自然就起来了，大家也愿意跟副县长混。但一般混得好的秘书，是在县局当副局长的，或者去个离城区近的好乡镇，谁会愿意去那些鸟不拉屎的破乡镇，和上访的老百姓整天叽叽歪歪呢？商秘书当时被“发配”到那个鸟不拉屎的乡镇，美其名曰是“锻炼”，其实是老板看他不爽，给他好看呢。

商副镇长在“鸟不拉屎乡”熬了四年，县组织部集中调配干部，被调到我们乡镇，只不过是孙大娘换成孙二娘，从离城六十公里变成四十多公里，和他婆娘的距离，却从二十多公里，变成了七十多公里。

二

商副镇长的婆娘在另一个“鸟不拉屎乡”卫生院工作，三岁多的大儿子被扔在又一个“鸟不拉屎乡”的爷爷奶奶家，刚半岁的小儿子跟着老婆在卫生院。城里倒是老早买了一个房子，两口子到了周末就到城里聚一聚，做个周末夫妻。

现在县里出规定了，乡镇干部不得随意离开乡镇，不管你是龙还是虎，周一到周五你得在乡镇盘着；周末如果有事，你也得在乡镇卧着；扶贫工作结束之前，除特殊情况，一律不得调到城里。

什么是特殊情况？当然是谁嘴巴大谁说了算。

像商副镇长这样的，多了去了，大部分是两口子刚毕业的时候，为了挤进体制，哪里有坑哪里跳，老公考进了这个乡，老婆考到了那个镇，直线距离看着不远，上山下山绕山得四五个小时，十年的奋斗目标，就是两口子能调到城里相聚。

商副镇长干了十年了，这目标依然没有实现。

想儿子，想老婆，想父母，这些第二位的精神生活就不提了，夫妻生活这种第一位的生理问题该如何是好？

三

商副镇长人虽聪明，但其实不会搞关系，上面没人。找不到人，只能硬上。一次他直接去县组织部长的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自己夫妻两地分居十年，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抚养幼儿，愧为人子、愧为人父、愧为人夫，恳请领导大发慈悲调把自己调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县局当个鸟不拉屎的副局长，甚至不当实职领导，就做个副主任科员；甚至调到老婆乡镇去做副镇长；甚至去老婆乡镇做个一般工作人员。

商副镇长哭诉完了，部长说，你要不想当这个副镇长，要当一般工作人员，我就把你调到全县最偏最远的乡去干一般工作人员。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实力碾压，最朴实无华的警告，最直接明了的否决。

商副镇长夹着尾巴逃回镇里，郁闷，晚上找我喝酒，我说，你狗日的幼稚、可笑、自取其辱。

四

该具体讲讲商副镇长的夫妻生活了。

乡镇的工作很忙，但忙的是白天，不能回家的乡镇干部，晚上总有大把大把空虚寂寞的时间。乡镇干部们常常下乡，吃多了纯天然无污染的猪羊鸡狗鸭，满身积蓄了无穷无尽的欲望和力量，总得找个地方释放一下。

靠撸？撸破皮也没什么鸟用，只会火上浇油。

靠等？有时候商副镇长老婆会带着小儿子，开三个多小时车到乡镇来慰藉他一下。只是女人三十一过，有了孩子，精力都耗在孩子身上了，没什么兴致了，更何况商副镇长有两个儿子。商夫人三个星期能来一次，就算商副镇长运气好的了。

差不多两个星期，商副镇长能在周末回一次城，满足一下自己的第一需求，以及第二需求。

这么算下来，商副镇长一个月能有个三四次，算是不错了。

五

次数当然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想要的时候要不着，乡镇干部又是尤其特别想要。

白天忙完了，吃完饭，有时候凑一块喝酒，喝到晕乎晕乎，回去一躺，睡觉，但谁也禁不住天天喝。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吹牛，也没个道具，原来可以打牌，现在不准赌钱，不赌钱还打什么牌？玩电脑？三四十岁的人了，提不起玩电脑的兴致。回到干部宿舍，电脑上看几个片子，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整个人当天晚上就处于燥热、焦虑、烦躁的情绪中，难以入眠。

不出事才怪了。

六

出事的对象，一般是刚进乡镇工作，二十多岁的小女生。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七站八所的事业编，还有的是暂时没事干，一个月一两千临时聘用在镇政府帮忙的。

商副镇长算不上坏人，也谈不上好人，算是个正常人，就和一个畜牧站临时聘用的小姑娘弄上了。

小姑娘长得一般，在这种鸟拉屎也要考虑一下的乡镇，也算是可以了，配商副镇长的微秃的头顶、啤酒肚，那是绰绰有余。

一次借喝酒的机会，我问商副镇长，怎么搞上的？商副镇长稀里糊涂说了一通，大概就是两条，一是商副镇长让小姑娘病秧子爹吃上了低保，把她家算成贫困户，二是小姑娘想转正。

小姑娘没很明确地跟商副镇长说自己想转正，商副镇长也没说，自己帮小姑娘转不了正，大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

小姑娘以为副镇长是个大人物。

七

我觉得商副镇长解决下半身问题的方法很愚蠢，就像知名宣传语“强奸不如去嫖娼”，商副镇长这种方法虽然经济，但后遗症太大，风险太高，镇上有些两地分居的干部，就采取另一种产权更加清晰、责任更加明确的解决办法——洗浴。

后来小姑娘考进了城里的事业单位，没有和商副镇长告别，他给小姑娘发微信说祝贺，微信回的话，说，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