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之旅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这是一辆公交车,我坐在售票员常坐的那个位置,靠近后门。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六七岁的儿子原本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但这时撒娇似地搂住她的脖子就要往她膝盖上爬。她注意到我在看她,略带窘迫地抿了一下嘴唇,一面轻轻拍打地孩子的胳膊让他安分一些。

坐在前排正对窗户的一排位置上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驼着背,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龙虾。

我向驾驶座望去,发现前挡风玻璃是黑色的,看不见路况,不止这样,两侧和后面的挡风玻璃全部是黑的。车顶上吊着一盏很旧的白炽灯,灯泡来来回回地晃荡,惨淡的光晕在地上投下一片跳来跳去的影子。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来的时候看到什么没有?”

问我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一件有了年代的工装,说话的时候嘴巴里有一股隔了夜的味道。

见我没有应答,他兀自摇头。造孽啊,他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我老伴一个人在家,她没有人照顾,连饭都没得吃啊……

这时我看清楚了,车上除了司机和我之外,还有四个人,不,最后一排好像也躺着一个人。他一条腿落在地上,一只拖鞋好像随时要从他脚上掉出来。

我纳罕地望着,踏出一只脚,刚想去后排看看,对面的女人朝我做了个手势。“没有用,他可能已经……他是第一个在车上的人,我刚来的时候,他还会叫疼,可是没有人管他。他已经没有声音很久了。”

“你们也是半夜被他们拽过来的吗?”我侧了侧身子,以便同时和这两个人说话。

“我们几个都是。最后排的人第一个,我是第二个,老伯第三个,前面那个男的第四个,然后就是你了。我们都是被蒙着眼睛带过来的,到了车上才摘下来。”她顿了顿,手指前面,“那个司机,怎么问都不说话。”

我快速地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同往常一样,我回复完邮件,又检查了一遍明天晨会上要讲的新品投放的PPT,上床的时候已经零点18分了。我一直没能入睡,起来上了一趟厕所,躺下不久后肚子开始叫了,隐隐作痛,我只好再次起床,到厨房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如果撬门入室发生在那个时候,我也许还能有抵御的空间,灯亮着,厨房里有各种刀具。但他们一定是在外面候着时机,一直等我的灯都灭了,并且又继续等了一会儿。我想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我是被一阵异常的声音惊醒的,像一个锅掉在地上的那种声音,但也许不是锅。总之当我忽然醒过来时,我已经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按住不能动弹了,很快有人用布条蒙住了我的眼睛,但我还是在一瞥之间看到了两个人影,两个壮年男人,其中一张脸……那张脸好像快要浮现出来了,又旋即模糊至消失不见,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该死的,我不记得了。被他们从屋子里拽出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挣扎,我的喊叫声在暗沉又燥热的寂静里显得那么突兀,很快被一块带着咸腥味的布头堵住了。我后来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濒死的狗的呜咽。

我记得的只有这些。我的脑袋发热,满脑子的想法像一锅沸腾了的开水一样往外冒。我实在是不能明白,一个牙膏公司市场部的职员,有什么理由要在某个新品投放会之前被绑架。我也迅速梳理了一下这几年睡过的女人,我想不出谁能恶毒到要这样来报复我。我虽然不算是一个多么专情的人,但每次的感情我自认处理得还算是干净体面。

我当然还想了一些其他的可能性,有些可能性太过于荒唐,就像是那些狗屎般的方案一样,我看也不看就略过了。我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风吹透了衣服,拖鞋踢踏踢踏响,我脖子里很热,胸膛却很冷,就是在这样茫然无措的愕然中,我被扔到了车上。

“抓我们上车的人呢?”我四面环顾,眼前又浮现出那两个模糊的黑影,可我仍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女人摇摇头。“你是自己上车的,你一上车,车门就关上了。”

“我自己上的车?”

“是的。”她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

“那为什么不下车呢?”没等她回答,我立刻站起身,伸手去拉后门,门纹丝不动,我撬门,砸门,踢门,如此反复地又到前门折腾了一遍。所有人都注视着我,但没有人来帮我。司机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们都试过了……”女人轻轻地,又无奈地说。

回到座位之前,我又狠狠地踢了后门一脚,这次力度没有掌控好,脚指头直接从拖鞋里钻出去,与金属门硬碰硬,我尽力发出一声怒吼,掩盖住我痛到发麻的呻吟。

“你说我是走上车的,那车门开着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下去?”我质问道,但脸是冲着这个女人的。她看起来是那种特别温顺的女人,她的孩子不断地在椅子上爬上爬下,就像现在不过是坐着公交车行进在去郊游的路上,这种闲适的气氛让我感到愠怒,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造成的。但转念一想,现在并不知道任何人的底细,我又怎么能断言她跟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全部都试过了……”

“下不去……像有一堵墙一样,门开着,但就是下不去。”坐在我后面的老伯突然发声。

“窗呢?你们试过窗户吗?”我脑海中的一个声音迫不及待地想要喊出来,但另外一个声音制止了它。“冷静一下,现在病急乱投医没什么好处,你先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门外是什么?”我问。既然门开着,他一定看到了外面。

“是通往我住的小区的那条弄堂。”他脸色焕发,好像现在就看着那条弄堂,马上就要回家了,“这辆车没有开远,它还是绕着我家附近兜圈子呢。”老伯说着,带着某种宣示性的语气,环视了众人的脸,“就是杨家巷子这一带。”

“怎么可能。”女人叫了起来,“他上车的时候,我从这儿直接看到了外面,明明是东郊工业园区,怎么会是杨家巷子呢,这两个地方天南地北。那根大烟囱,就是我丈夫的化工厂里的,我不可能会认错。”

“我明明看见……”

“迪士尼!妈妈,迪士尼!”那小孩忽然叫了起来。

坐好,她说,如果你乖一点坐好的话,我们等一下就去迪士尼。

“等一下……”女人好像忽然反应了过来。

我们想到一块儿了。他们看到的外面,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而他们想要下车,却发现被无形的墙挡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脑袋里浮现的偏偏是那个新品发布的方案,在第三部分可以改一段文案——“见一个想见的人,很多话不敢开口说,现在!有了第三代升级亮洁牙膏……”不妨让文案公司出几个提案。现在几点了,我上上下下摸索着,身上什么都没有带。

我问他们报警了吗,有手机吗,有手表吗,有带任何其他什么东西吗?我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回答,但是得到明确答复时,还是感到非常失望。

喂!兄弟!我冲着那个坐在前排的男人喊道,他一直没有抬过头。我慢慢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怕他的脑袋一歪。他终于抬头,但看起来毫无搭理我的兴趣。

我注意到司机正透过后视镜看我。

我走过去问他要把我们载去哪里。就像女人所说的,他没有回应我。他的眼睛盯着方向盘,面前没有任何指示标记,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看来,他很有可能是通过耳机里的指令在辨别方向。

我挥了挥手,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岿然不动,只有方向盘依旧在打转。他也许是一个假人,一尊蜡像也可以做到这么逼真。我想要知道耳机里传递的是什么。

“两位,”我回到我的位置,对老人和女人做了个手势,他们向我靠拢来,“我们得合作。那司机根本看不到路,他是靠耳机里的指令开车的。他既然不跟我们透露信息,我们就把方向盘抢过来。”

“你跟我一块过去,”我对老伯说,“我打他两拳,你想办法帮我把他拖出来,我们两个把他按住的时候,你,”我对女人说,“把他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然后你去开车——你会开车吗?”

女人刚要点头,马上又摇了头。“公交车我没有开过。”

“你就当小轿车开,等我弄好了过来替你。”

制服司机自然是费了一番工夫,尽管他拼命挣扎,但因为我们几个通力合作,最后他终于还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把他拖离了驾驶座,女人就抢过了耳机,我解下睡裤上的系腰绳,和老伯一起,将司机的双手背在身后捆起来。

这一切进行得过于顺利,以至于当“把耳机给我”的命令出现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带着哭腔的“妈妈”马上让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了刚刚还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无动于衷,现在却将一把匕首架在那个吓坏了的孩子脖子上的男人。他要求我们全部走开,只留下女人一边战战兢兢地把着方向盘,一边惊恐地哀求他放开她的孩子。

“耳机里是什么?”他问。他的匕首一直抵着孩子,孩子只要发出了声音,他就大喝一声,似乎对这一切都很厌烦。

“是,是……开车的指令。”女人说。

“什么指令?”

“……右转,向左转,保持……继续保持……就这些。”

”给我,你跟着我的指令开。”

“我都给你,方向盘也给你。你放开他。”

男人厉声拒绝了。“你是要自作聪明,还是要你的孩子活命?”

我试着让男人冷静下来,我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他妈的想要回家!”他吼道,“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你们都在我面前演戏。我知道你们是他派来弄我的。要演戏是吧,来,来啊!谁不知道我大头别的没有,就是命硬!我陪你们玩!来!来啊!”

他忽然歇斯底里起来,本来架在孩子脖子上的刀,现在松开来向着四周挥舞着,虽然嘴上喊着“来啊来啊”,身体语言却是“通通都不要过来”。刀又架回了孩子脖子上,隐隐地划出了一丝血印子。女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激怒他了。

我缓和语气,向他说明,我被抓来的时候,我甚至还在床上睡觉。那个女人,她刚刚准备送孩子去上学,这是她说的。至于这位老人,他在床榻边给老伴喂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独独带走了他一个。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里,看不到窗外,下不了车,也不知道车开往什么方向。我们正在想办法搞明白这个问题,我们和他的立场是一样的——我们也想回家。

看得出来,他有一丝丝被说动了,他脸上原本暴怒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依然保持着警觉的姿态,好像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要发出饿狼般的攻击。

他得到了耳机,又胁迫着女人遵照他的指令开车。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发出的指令:不是左转,就是右转,再就是继续直行。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来自耳机导航里的声音,连他手里的孩子都快要打瞌睡了。

“他妈的这车动过么?!”他暴躁起来。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有时觉得车是在行进中的,好像还能感觉到拐弯,但有时又觉得这可能不过是心理上的错觉。不管怎么说,车顶上的那盏灯确实是在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绕圈——车子一定是在动的。

女人说她也不知道。她再次央求把方向盘让给他,或者,至少把孩子还给她。

被我们捆着扔在一边的司机,现在正无力地靠在一排座位的边上,忽然冷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们把我拉下来,是有多大能耐呢,不还是照着命令走么!”他继而又伤心起来,“那为什么要找我呢,谁都能干的事情,为什么要找我呢!……”

他这突然的开口,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谁找的你?找你做什么?”

带着匕首的男人,一手拖着孩子,一手拿着匕首指着司机发问。

司机冷笑了一声。

“你杀了我好了。反正到了那儿,我还是会被杀掉的。”

“谁要杀你?”我问。

“肯定是他们。我帮我那个小兄弟去讨工钱,得罪了他们……我那小兄弟死得太冤枉,从吊车上摔下来,没一个人管他,他还有好几个小崽子要养……我去哪里给他讨公道,能问的地方我都问了……”

“肯定是他们的老板抓的我。他让我跟着指令开车,不要跟任何人讲话,不能离开驾驶座。要不然,等到了地方,他们要让我跟我小兄弟一个下场!”

“你们把我拉下来了,我活不了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看到抓你的人了吗?”我问。

他摇头,说他当时正从工棚出来,刚准备接电话,人就被控制了。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久不说话的老伯忽然开口了:“如果不按照指令开车,会怎么样呢?”

所有人又惊了一下。因为这已经不是“如果”了,带匕首的男人全然忘记了指令这回事,他已经好一阵没有对女人下指令了。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激动起来,“什么狗屁指令!……去他妈的!我他妈想怎么开怎么开!”

他说着一把拽下了女人,小孩他也不管了。他像有满肚子的气要撒,恣意地转动着方向盘,像着了魔一样,“怎么了!怎么不撞呢!大不了就是个死!反正这一天天逼债的日子我也活够了!”

吊灯剧烈地来回摆动,但我并没有感到多么晕眩。有一瞬间,我觉得公交车已经变成了一架飞机,就像我每个月月底出差都要坐的飞机一样,我们正穿过云层,气流在机翼上打出回转的漩涡,但是很快,机尾把气流甩到了下面,飞机变得平稳,连吊灯都不怎么动了。

车停住了。我觉得车一定停住了。

但匕首男的发疯并没有停止,他把方向盘拆了下来,重重地砸向前窗,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

“所有人都去砸窗!”我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跑去给那名司机松了绑。

人们很快被动员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从车上纷纷搜罗来任何可以用来砸窗的工具,应声而落的重锤击打到黑色的窗户上面,狂风暴雨,风卷残云,尽弃前嫌了似的,所有人现在只剩下一个目标:要把窗户砸破,要下车,要离开这儿。

但这窗户就像是铜墙铁壁,敲打的声音落在上面,只听得阵阵隆隆的回声。所有的窗户、前后两扇门,甚至连车顶、车底,能砸的地方全部都砸过了,全部都纹丝不动。坦克恐怕也没有这么坚硬,这是一辆根本没有办法打破的车。

眼下,所有人都已饥肠辘辘,斗志就像汽车油箱里的最后一升油,很快耗完了。

一阵混乱当中,车上唯一一盏吊灯忽然间开始忽明忽灭,先是颤颤巍巍的光圈晃荡着,接着变成游丝一般的光,若有似无地闪过暗沉的车厢。空气凝滞起来,人声一下子停息了,好像害怕呼吸一用力,最后一丝光就会灭了。

“妈妈……”那孩子躲进他母亲的怀里,他的脖子上那道血印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他的母亲带着他坐在比最初时要后面两排的位置,不时地看看大家的反应。

匕首男叉着腰站在驾驶座附近,他已经完全没有在管驾驶的事情了,但仍旧捍卫着他争夺下来的地盘。

司机靠在后门边的柱子上,尝试着要打开门,但只是颓然地扒拉了两下,好像只剩下手指的力气了。

“现在到底什么时候了?”老伯问。他把所有座椅下方都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没有人接话。

司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没有什么可以描绘我们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人憋了一整天的尿找不到厕所的人,忽然发现他就在厕所里面。

“你有手机?!那你快点打电话找人来。报警,马上报警。”

司机反复翻动着他的手机,“报警有什么用呢?我的小兄弟出事的时候,我就报警了,手机也给他们摔了……没有信号,这里没有信号,我打不出电话……”

“把手机给我。”匕首男说。

司机一下子警觉了,我和老伯站在他的两侧,也立刻看向匕首男。现在,我们都很防着他。

我走到司机近旁,他的手机屏幕上,时间停滞在19点18分。

“这是你上车的时间吗?”我问。

司机一时答不上来。

“这就是了!我的手表停在晚上九点半,正好是我给老伴喂药的时间。”老伯说到这里,脸色又黯然了,“她瘫痪在床这么多年,我其实也偷偷想过,还不如让她就去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们两个都没有意思。但是,我做不到啊,真的是做不到啊……现在她一个人在家等死……小伙子,我是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啊。你想想办法,我谢谢你了,你想想办法啊!”

他几乎要向着我跪下来,我赶快扶住了他。现在每个人都自身难保,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我也想要离开这里,但是,我真的也毫无思路。

吧嗒一声。灯灭了。

我们在黑暗里坐了很久,很久。司机的手机虽然有手电筒功能,但不久也耗完了电。刚耗完电的时候,还能推断我们在这辆车上待了有一两天了。接着是漫无止境的黑暗,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好像生命在慢慢枯竭,脉搏在慢慢变缓,体重在慢慢流失,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干瘪了。

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能模模糊糊地认出个轮廓来。

那孩子起先还喊饿。但是他一喊,就引得大家感觉更饿了,匕首男就威胁他,再喊一声,就把他第一个当饭吃。

女人惊恐地让孩子安静,但孩子已经忍不了饿了。他小声地呜咽着,渐渐的,连呜咽的声音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人的极限挨饿时长是多久,当我感受到连呼吸都过于耗费力气时,我觉得我距离极限也不远了。

“现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说,“得把车再开动起来。”

“怎么开!你来开!”匕首男说。他早已放弃了他的阵地。

“把耳机给我。”得到耳机之后,我径直摸向了驾驶座。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地上找到了方向盘,费了好一些工夫,把方向盘按了回去。

耳机里原本一直是安静的,当方向盘装回去之后,指令突然启动了。但这指令不是我想象中的左转、右转或直行,而是一段好像是专门跟我说的话:

“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不得跟任何人说话,不得离开驾驶座,否则你会死在这里。跟着指令走,等到了目的地,你将会知道如何下车。”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了底盘的一丝抖动,紧接着,车内忽然亮了起来,眼睛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车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声。接着,是一阵尖叫声。

“你在干什么!”是女人的声音。

“天呐!你在干什么!”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

我透过后视镜朝后车厢望去,匕首男正坐在最后一排的地上,匕首映出暗沉沉的光,手上拿着一大块像猪肉一样的东西。他没有停下往嘴里塞的动作。

我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刚踏出一只脚,准备去阻止他,忽然想到刚刚在耳机里听到的声音。

镇定。我对自己说。想想你该做什么。也许那个人已经死了。他肯定已经死了。就算没发生这事,他也活不了了。至少现在,他不会去伤害别人。眼下我能做的,就是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之前,赶快到达目的地,然后可以下车,离开这里。

等我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一定是躺在我的床上。我会起床,收拾电脑,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去上班,通过我的提案。就是这样,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这样想着,我调整了呼吸,专注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右转,右转,直行,继续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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