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倾世画苑，心愿予君 （上）
日子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与安逸的节奏中向前滚动。在无微不至的照料和阿凌不屈不挠的意志力下，她的伤势恢复得比医官预料的还要快。不过数日，她便已能下地行走，除了剧烈运动外，日常行动已无大碍。医官看着她那惊人的恢复速度，连连惊叹，但依旧千叮万嘱，凡人之躯，仙力滋养已是极限，后续仍需徐徐渐进，好生调理。
自那日早朝之后，皇宫内的所有侍从便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位云姑娘视作未来的帝子妃来侍奉。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三界之内能寻到的、最顶级的珍品。
玉离更是特意吩咐月嬷嬷，说云姑娘自幼军旅，少有女儿家的经历，命她将世间最好的、最华美的女子衣衫首饰都寻来，供阿凌慢慢选择。他仿佛是想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将阿凌作为女子错过的所有美好与乐趣，都一股脑地补偿回来。
于是，月嬷嬷每日里最欢喜的事情，便是为阿凌精心打扮。从用花瓣染就的蔻丹，到衬托肤色的精致妆容，再到繁复华美的发型和与之相配的衣衫配饰，无一不精，无一不细。阿凌看着月嬷嬷那发自内心的、充满慈爱的欢喜神情，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尽力地配合着，如同一个安静的娃娃，任由她摆布，也会在打扮妥当后，对着镜子，露出一个配合的、浅浅的微笑。
只是，每当她独自一人面对着那面巨大的、能映照出全身的水晶镜时，心中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的疏离感。
镜中的人，无疑是美的。云鬓高耸，珠翠摇曳，一袭流光溢彩的仙家羽衣，衬得她身姿婀娜，容颜秀丽。大家都说好看，月嬷嬷说她像天边的云霞，连玉离眼中那惊艳的光芒，也从不作伪。
但阿凌自己，却总能透过那层华美的妆容，看到那张属于凡人女子的、带着伤后苍白和人间风霜痕迹的脸。她触摸着自己的皮肤，感受着这具并未因身处仙境而脱胎换骨的凡人躯体，再看着身上那轻若无物、却又华贵无比的仙家衣衫，总感觉……像是借来的一件华服，穿在了不属于它的身体之上。
心里那个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伤痕累累的凌将军，与镜中这个精雕细琢、被人小心呵护的云姑娘，始终无法完全贴合。
但这些细密而复杂的心情，都被阿凌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她不想让玉离为她分心，更不想……辜负他这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玉离近来也越来越繁忙。虽然每日依旧会参与早朝，但回来后，前来静思殿与他商讨要事的臣子与各族首领，依旧络绎不绝，常常谈至深夜。
但唯一雷打不动的，是他一定会回来，陪阿凌一同用早膳和晚膳。
他发现阿凌自从来到青邱，胃口便一直不好。在他面前，阿凌总是表现得精神饱满，言笑晏晏，但他又如何能看不出她那份强撑之下的疲惫。于是，陪她吃饭，看着她多用半碗羹汤，便成了他给自己定下的、绝不可更改的规矩。
这日午后，玉离却出奇地提前结束了会议，回到了内殿。
阿凌照例被月嬷嬷精心打扮了一番，正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翻看一卷古籍。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绣着银线流云纹的广袖仙裙，长发并未梳成繁复的发髻，只是松松地挽起，用一支白玉簪固定，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显得既温婉，又不失她骨子里的那份英气。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镂空的窗棂斜斜地洒了进来，在她恬静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光下形成一道浅浅的、微微颤动的影子，洒在她那细腻的面颊上，美得……就如同一幅绝美的古画。
当玉离走入内殿，看到这副景象时，脚步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阿凌穿仙裙，但今日这身打扮，却与她那柔中带刚的气质，融合得恰到好处，美得让他几乎移不开眼。
月嬷嬷看着他们二人，慈爱的一笑，悄无声息地挥退了殿内所有侍从，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对璧人。
玉离缓步走到阿凌面前，那双黑金色的眼眸，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阿凌脸上渐渐飞起两片红霞。
他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今日提早回来，是……有一个礼物要赠与你。”
“礼物？”阿凌好奇的看着他。
玉离没有多言，牵着她的手，向寝殿后花园的方向走去。穿过后花园那条种满了奇花异草的长廊，他们来到了一道从未见过的、闪烁着淡淡银辉的、精美绝伦的门前。
阿凌看着玉离，玉离则示意她自己推开门。
当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门扇时，那门便仿佛有了灵性般，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门后的景象，让阿凌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竟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画室！
数颗如同宝石般的巨大夜明珠，悬浮于画室的穹顶，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画室照得亮如白昼，却又没有丝毫刺眼之感。四壁是由整块神木打造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关于绘画的孤本古籍。房间正中，是一张由整块暖玉制成的、巨大无比的画案，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数套一看便知是仙家珍品的笔墨纸砚。而最让阿凌震撼的，是画室正对的那面墙，竟是完全透明的，如同一扇巨大的窗户，可以一眼望去窗外那云雾缭绕、仙鹤飞舞的绝美山景。
画室的墙上，挂满了许多传世名家的水墨真迹，每一幅都堪称无价之宝。唯有正对着落地窗的那一面主墙，却是……空空如也。
阿凌惊讶地看着画房里的每一个细节，从书架上珍藏的古迹，到名贵的笔墨，甚至在靠窗的位置，还细心地为她准备了可供休憩看书的软榻，以及一张可以让她享受美景、品茗的紫檀木小几和全套的白玉茶具。处处都能感受到玉离那不着痕迹的用心。
她缓缓走到这面空着的、巨大的墙壁前，正好奇这其中的奥秘。
玉离悄然走到她身边，微微倾身，如同醇酒般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喜欢吗？”
阿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
“此处，此后便是你的画苑。你可在此，尽情描绘心中所想。”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宠溺与期许。“而这面墙，是为你所留……静待有一日，能挂满你的得意之作。”
阿凌望着眼前这面巨大而空白的墙壁，在这一刻，它仿佛不再是一面简单的墙壁，而是承载了他们二人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期许与丘壑，等待着他们一同去描绘、去填满。
玉离温柔的牵起她的手，走向那面巨大的琉璃墙，那琉璃墙竟也如门一般，向两侧缓缓打开。
“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带你去。” 玉离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当阿凌跟着他走出那扇门时，她彻底被眼前人间仙境般的美景惊呆。
这里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无数阿凌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各色光晕的奇花异草，铺满了整个山坡，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生命气息。
阿凌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绿意，震撼的问道：“我们……还在寝宫内吗？”
玉离看着她那副不敢置信的可爱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此地已在青丘百里之外，乃我皇族仙山-瑶光谷。”
“我以传送阵法，将这画苑之门与此山相连。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后花园。”
眼前的一切，让阿凌数日来被困扰于心的郁结与迷茫，瞬间消散了大半。阳光下，她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