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下了一夜大雨,清晨也未停。雨,是思念的温床。
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走后,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
庄稼人靠天吃饭,都期望风调雨顺,连雨是庄稼人所不待见的。雨天,地里活只能耽搁。
闲下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邻居,出奇的安静,男的蹲在地上抽旱烟袋,女的缝缝补补或纳鞋垫。
偶尔伴随一句:“这老天爷也在哭啊!”“是啊!好人不长命。”“也许老天爷也看上她的好,给收回去享福喽!”
瞬间,又是无尽的沉默,各自怀着万千思绪。只听到男人们抽旱烟,吧嗒吧嗒咋吧嘴声;女人,手中千针万线穿梭声;老天,哩哩啦啦下雨声。
没人知道生命的去向。这次连雨,大家第一次没怨天。因为去世的对象,不光知书达理,还与人为善一辈子。
“她那时不搬走,还在村里,会不会就逃过一劫。”又有人开始可惜的臆想。“谁知道老天咋想的,像我们这老的无用人,它收回去也好啊。”“可惜啊,可惜啦……”
有些老人,竟然想用自己去换回“她”。这个默默给了我生命,又默默离去的人。一生低调的,连照片都不肯留两张。

(二)
喜欢走在雨中,感受和天地的链接。透过雨水,感受这个身体。小如尘埃,谁会在乎多一粒少一粒尘埃;大到包容虚空,所说所做所想所念,掷地有声,无论你是否知晓。
昨夜,安然静卧,听雨。听每滴雨千百万劫,有着怎样的故事?而我,又有着怎样的轮回?
为什么,有些人看一眼,便终生难忘;有些人日日相见,却形同陌路;有些从未见过,却似曾相识;有些朝夕相伴,却无法靠近。
生,有人教我们;走路吃饭,有人教我们;各种功名利禄,有人教我们;说话,有人教我们。
可是,从古至今。“死”是最终都逃不掉,却没人来教。也许有人教,只是大家习惯忌讳和逃避。
(三)
雨,时而滴答滴答,时而霹雳哗啦,时而狂风骤雨,时而淅淅沥沥……,算着回答。
某人说:“每个人无量劫都做过我的妈妈。”那我一定什么都做过,比如做过“雨”,不然怎么会听懂雨的喜怒哀乐。
一定做过各种小动物,不然怎么会感知它们的痛,无法为享乐而食之;一定做过各种坏人,不然怎么能体会没有好坏之分,都是情况造成的。
许多时候,下班路上漫步。看到可爱的孩子,就心生欢喜,视乎看到幼年的自己;看见老翁,也悲心升起,她不就是以后的我吗?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她们不都是生生世世的我吗?
突然更深的领悟到一句话:“爱自己就是爱别人,你连自己都不爱,如何去爱别人?”
如果每个人,每件物品,都曾是“我”。那好好爱自己,就是爱万物了。

(四)
窗外又是一阵紧急暴雨,无论蒙蒙细雨也好,倾盆大雨也罢;无论噼里啪啦也好,淅淅沥沥也罢。
都是“雨”,谁会说大雨就“恶”,小雨就“好”。只统称:“下雨啦……”,然后淡定的该干嘛干嘛,知道雨终会停,天总会晴。
那面对“死亡”,为何充满各种恐惧?无法做到淡定自若。因为我们不知道,死亡就跟下雨一样,心中不明白,天总会晴。
毛姆说的一段话:生命的尽头,就像人在黄昏时分读书,读啊读,没有察觉到光线渐暗;直到他停下来休息,才猛烈发现白天已经过去,天已经很暗,再低头看书却什么都看不清了,书页已不再有意义。
有限生命的长河里,乘还来得及,做好自己的“摆渡人”,渡自己上岸。
如雨,降落也好,变成气升上天空也好,它知道自己本质,是永恒不变的“水”。所以无从来也无从去,淡定自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