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
小时候我很讨厌他,如果只有一份,吃的或玩的,都必是他的。
犯了错,我的。
有回父母带我们走亲戚,下雨了,决定只带一个小孩回家,选我弟弟。
所以小时候父母打我,我的报复方式就是去当着他们的面欺负我弟。
但我弟从不记仇,哭完还要奶声奶气地喊,姐姐,跟我玩好不好。我要不点头,我妈费劲哄也没用,只能听他一个劲哭诉,姐姐不跟我玩可怎么办。
日常牛皮糖似的粘我,有零花钱我们就三七,二八。当然我拿的都是八,七。
他也不反对。然后好吃的,必须给我留一份。
比如有段时间,我姥在外打牌的门口,下午有卖甜八宝粥的路过,我姥会给我弟买一杯,不允许我碰。
当时我弟还不到五岁,很小一只,他知道我也馋,就偷偷跑到外面,掩护我,把八宝粥塞我嘴里,说,姐姐,你快点喝两口。
还有一次,小学吧。
我姥接他放学,路上买了一块钱的煎包。
他吃完了,才想起,忘记给我留了。
整个人瞬间崩溃了,揉着眼睛一直哭一直哭。
说,呜呜,怎么办怎么办,我忘记给姐姐留了。
就这样,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慢慢被触动。
我就感觉,父母外出打工啊,家里穷,父母闹离婚,还是我作为老大作为女孩被亏欠的那一部分,糟糕的情绪,竟然全被他转移了。
我能确定我是重要的一个人,起码对他来说是的。
所以,我的童年既不灰暗,也不孤独。
后来慢慢地,我弟越长越高,甚至超过了年长四岁的我。
他不仅能分给我好吃的,还能保护我啦。
当时,我们学校里有一个身形细长的男孩子,经常莫名其妙地跟在我后面,拽我的头发,或者骂我。
我弟有一回看见了,拿着砖头捻狗一样就追。
“妈个批,你再欺负我姐试试!”
后来,那个男孩真的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又觉得,诶,弟弟平时明明每次都打不过我,怎么跟别人打就变得这么厉害啊。
然后,我上了高中,和弟弟就没怎么见面了。
但有次我回到家,正在洗澡。
突然停电了。
我吓得魂不守舍,发不出声音。我想我妈肯定立刻就出现了,但没有,我只听见我妈在楼上忙着翻找蜡烛,但还好我弟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站在门外跟我说话,抚平我的恐惧。
没事吧,姐,别害怕。
声音笃定,就像小时候我无数次抚平他的恐惧那样。
后来,他开始工作了。
挣得钱不多,又很辛苦,还经常被人骗。
但每次他都说,万一不是骗子呢?是真的需要我帮助呢?我相信人家不是骗子,是暂时没钱还我。
父母离婚了,我问他,怎么想。
他说,没事,你别被影响,别有啥不好的情绪就行。
妈妈被骗钱,我问他,怎么办。
他说,没事,我只希望你别因为这些钱再焦虑了。
还有回我在学校丢了两百块钱,急得不得了,问他见没,他说,见了,你上次给我了。
我放下心来,说好。
结果两周后,又从一袋收纳箱翻出那掉下的两百块。
所以无论智商才华,无论有没有钱,无论父母怎样,有个弟弟,真的很好很好。
他是替爸爸保护我的人,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