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里的“呼格案”

袁枚所著的《子不语》里有一篇叫《荷花儿》,看看古代的冤案。原文及译文如下:

       余姚章大立,康熙三年举人。家居授徒,忽有二冤鬼,一女一男,白日现形。初扼其喉,继推之地,以两手高撑,梏而不开,若空中有绳系之者。先作女声曰:“我荷花儿也。”继作男声曰:“我王奎也。”皆北京口气。

今译白话:余姚人章大立,是康熙三年的举人。正在家里教授徒弟文章学业,忽然就有一男一女两个怨死鬼,青天白日现形人世。一开始先掐他的喉咙,接着把他推倒在地,两手高高举起,好像空中有绳子拉着他一样。章太立先作女声说:我是荷花儿。接着又作男声说:我是王奎。都是满嘴的京片子。

家人问:“何冤?”曰:“章大立前身姓翁,亦名大立,前朝隆庆时为刑部侍郎[1]。其时我主人周世臣,官锦衣指挥[2],家贫无妻,只荷花儿与王奎一婢一奴相伴。有盗入室杀世臣去,我二人报官。官遣张把总[3]入室捕盗,疑我二人因奸弑主。刑部严刑拷讯,我二人不胜楚毒,遂自诬服。刑部郎中[4]潘志伊疑之,狱久不决。及大立为侍郎,忽发大怒,别委郎中王三锡、徐一忠再讯,二人迎合,竟照前议定罪。志伊苦争不能得,遂剐我二人于市。越二年,别获真盗,都人方知我二人之冤。传入宫中,天子怒,仅夺大立官职,而调一忠、三锡于外。请问:凌迟重情,可是夺职所能蔽辜否?我故来此索命。”

今译白话:章大立的家人问附身的鬼魂到底有什么冤屈?附身的鬼魂说:章大立前生叫翁大立,在隆庆时当刑部侍郎(相当于现在司法部副部长)。那时我主人周世臣,做着锦衣指挥的官,家里钱少没有老婆,只有荷花儿一个做婢女,王奎做老奴在家照料打点。有盗贼入室杀了主人,王奎与荷花儿两人去报官府。官府派遣张把总办案,张把总怀疑我两个因为有奸情才杀了主人周世臣。刑部严刑拷问,我两实在是承受不了皮肉之苦,只承认周世臣是我两所杀。

[1]刑部侍郎:相当于现在司法部副部长

[2]锦衣指挥:陆军武官

[3]把总:正七品武官,相当于班长


家人问:“何以不报王、徐之冤?”曰:“彼二人恶迹更多。一已变猪,一囚酆都狱中。我不必再报。惟大立前身颇有清官之号,又居显秩,故尔迟迟。今渠已投第三次人身矣,禄位有限,方能报复。且明季朝纲不整,气数将绝,阴司鬼神亦多昏聩。我等屡诉不准,不许出京,岂若当今大清之世,冥司阴官,亦洗心革面耶!”家人跪求说:“召名僧为汝超度何如?”曰:“我果有罪,方要名僧超度。我二人丝毫无罪,何用名僧超度?况超度者,不过要我早投人身耳。我想就投人身,遇着大立,也要报仇,渠必死我二人之手。然而旁观者不解来历,即我与大立既已隔世,虽报其人,两边都不晓来历,无以垂戒作官之人。故我二人每闻阴司唤令轮回,坚辞不肯。今冤报后,可以轮回矣。”言毕,取几上小刀自割其肉,片片坠下。作女声问曰:“可像剐耶?”作男声问曰:“可知痛耶?”血流满席而死。


       在古代社会,没有现代的、高科技的犯罪现场的调查,也没有满大街的摄像头。那些官府的人高高在上,非常喜欢喜欢以一已的好恶,来决定嫌疑犯是否坐牢,坐几年;甚至于是否判斩立决。这个故事里,还有潘志伊这样的,较为明智的司法官员持不同意见,才让荷花儿和王奎在牢里多活了很多年。叹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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