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秋意来袭夜深人静的夜半时分,我睡意朦胧间被一阵哭泣声惊醒,打了个猛惊,声音似乎来自于,与我卧室一墙之隔的邻居家。邻居一家一向和和美美的,能有什么事情,或许他们在听收音机吧。想到这里,我眼睛没睁,一个翻身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未完全亮堂,我醒了,家门外不时传来砰哩咣啷开门关门声,还有频繁急促又沉重地上下楼声。我躺不住了,立刻起身穿衣,拉开卧室门,看到穿着睡衣的母亲站在屋内,同样带着不解的表情。“怎么了对门,动静很大的样子。”我边说边打开大门。
窄窄的走道,站满了人,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但个个表情凝重。母亲嗅出了不对劲,她执意关上门,同时手臂拦住我:“小孩子家别出去,我等一下穿戴整齐了再过去看看。”“为什么不能出去?怎么他们家里来了那么多没见过的人?”“可能有人突然得病了,需要人来照顾。你等会从抽屉里拿点零钱,自己出门解决早饭。”
等我上了一上午的课,晕头昏脑地中午照例返家。走到楼下绿化带时,发现两旁并排摆放着一个个花圈,花圈上白色的挽联被风刮着凌乱地飘着,顿时惊恐万分、浑身发冷,我立马头也不抬,一口气三步并两步,快速飞奔到四楼的家。边大口喘气,边推开家门,还没等我张口问话,妈妈就告诉我,对门的赵兰阿姨昨晚突发急病去世了!
我呆呆地,并没有多问什么,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想到昨晚的哭声,想到清晨屋外的异常,还想到晓虹姐姐晓罡弟弟。午饭时,我忍不住问起隔壁姐弟俩怎么样了。“唉,能怎么样,姐弟俩学校都请假了。上午我跟你爸爸去了对门,出了份子钱,姐弟俩眼睛都哭肿了。”
就在当天黄昏时起,我突然冷得浑身发抖,而后全身无力,妈妈拿来三床被子全盖我身上,我还是冷得直哆嗦,那一宿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母亲很担心我是不是患上了打摆子,而我的奶奶坚持认为我是受到了惊吓,所以一定要帮我把惊吓赶走把魂喊回来。奶奶一边口中轻轻的呼唤着什么,一边不时地拍打我的额头.......到了后半夜,我迷迷糊糊了,眼睛半睁半闭,但一只手死死抓住奶奶的胳膊,事后母亲告诉了我这个细节。还好,有惊无险,第二天天麻麻亮,屋外公鸡打了鸣,我自感一切正常了。
在旁人看来,这家人算是中年丧妻、少年丧母、老年丧女,天如塌了一般,但牛爸一家安安静静的日子慢慢过去了。 一直没有嚎啕大哭的场景,没有哭天抢地的行为,没有吹吹打打的仪式, 全家人出奇的安静。自晓罡妈妈去世后,我再未听到过晓罡的笑声,我也再没去过晓罡的家。
从外人口中听说,邻居女主人那天出事,是由于牛培田当天分到几千块的巨额奖金而过于激动。相对于一百来块的月工资,几千块的奖金的确是很大一笔收入。“还是身体已经有病造成的,那晚突发心肌梗塞的可能性很大。”我妈说。早半个月前,赵兰阿姨对我妈说,她最近有胸闷喘不上气的感觉,我妈妈劝她赶紧去大医院做做检查,不能大意。她认为自己身体结实的像头牛,自小到大没吃过药没去过医院,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对于家,她确实就是一头牛,一头默默耕耘的老黄牛,新买的羽绒服再也没机会穿了......”,我妈妈遗憾地说。
那辆又大又重的二八自行车后来当破铜烂铁卖掉了;楼下不远处的菜园子后来长满了杂草,荒芜了废弃了;再后来,晓虹姐姐的齐腰长发也被齐耳短发代替了。
刘译写于201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