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唐词单调35字,七句,五平韵。始见《花间集》韦庄词。宋人改为双调,70字,上下片都是七句五平韵。
《宋词鉴赏词典》共收录八首《江城子》:和凝两首,苏轼两首,卢祖皋、张泌、秦观和朱淑真各一首。
先来看和凝的两首单调。第一首:“竹里生风月上门。理秦筝,对云屏。轻拔朱弦,恐乱马嘶声。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约,太迟生!”第二首:“斗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历历花间似有马蹄声。含笑整衣开绣户,斜敛手,下阶迎。”虽各自成章,但意脉连贯,以女子的口吻描绘了她等待情人赴约的焦急、期盼和喜悦。好一位痴心多情的女子!
张泌的《江城子》生动地记述了一位少年遇到可爱的姑娘,想约会又怕被拒绝的心理,格调轻快活泼。“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
苏轼的两首《江城子》都是双调。第一首写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通篇气势豪放,读来酣畅淋漓。上片描绘打猎的壮阔场面,下片抒发由打猎激发起来的胸襟抱负。词中有两个典故:“亲射虎,看孙郎”,以孙权射虎自比身手不凡。“何日遣冯唐”,汉武帝时,云中郡太守魏尚守边有方战绩卓著,后因上报战果数字有差误被削职,冯唐谏文帝不应如此对待武臣名将,于是文帝就“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作者以此表达立功边陲的愿望。
第二首就是最有名的悼妻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挽雕弓射天狼的东坡,梦到亡妻时“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现代人还能有这种相伴十一年,生死相隔十年却“不思量,自难忘”的爱情吗?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深爱的勇气和能力?
朱淑真作为宋代著名女作家,是一位生在现代都不多见的“奇葩”。她的自主恋情被父母之命破坏,无奈嫁一俗吏,婚后因情趣不投,愤然离去,从此独居母家,忧郁终身。这首《江城子》从忆旧到别离,再到梦幻和绝望,深沉而悲痛:“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泪别,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这位活在回忆里孤独终老的女词人,有本诗词集名为《断肠集》。
卢祖皋的《江城子》是一阕伤春惜往,自叹寥落的词:“画楼帘幕卷新晴。掩银屏,晓寒轻。坠粉飘香,日日唤愁生。暗数十年湖上路,能几度,着娉婷? 年华空自感飘零,拥春酲,对谁醒?天阔云闲,无处觅箫声,载酒买花少年事,浑不似,旧心情。”一春多雨忽得新晴,卷起帘幕收合屏风,凭栏远望,却已落红满径花事阑珊。年华暗换屈指十年,如诗如画的西湖路上,曾有几次与你共赏?飘零的感伤唯有以酒遣怀,少年时买花载酒的心情亦随年华成过往。
秦观的《江城子》字字离愁别恨:“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读来低回婉转,惆怅流连,无限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