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然第一次遇见子乔的时候是在田野边,那是一个美好的下午。准确的说是刚刚下过雨夏日的午后,被一场谋划已久的夏雨所浇灌,整个大地散发着淡绿色的青草芳香,诸多花儿已开的茂盛,天气邹然燥热起来。
那天安然陪着奶奶去田边散步,路过田边的水沟的时候看到一个少年赤着双脚踩在溪水里,弯着腰身撅着屁股在水里摸索着什么,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斜长,仿佛在哈哈镜中一般。
那少年双手在泥水里不停的搅动,水纹向四处扩散,安然清楚的看到潺潺流动的溪水变得混浊不堪,而那少年却不曾停止动作。
“喂,你在做什么呢?”安然站在田垄上喊到。
男孩似乎没有听到安然的问询,双手依然在水里不停搅动着,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安然好奇极了,奶奶已经越走越远,可那男孩依然撅着屁股在水里摸索着。安然气极了,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呢!
就在安然准备再次问询的时候,那男孩突然转过身来,双手从污浊的泥水中抽离出来,高高的举起,偶然溅起的水花洒落空中。安然这才看清楚那男孩手里抓着的事物,那是一条滑溜溜的大泥鳅,又黑又长,泥鳅头被那双沾满烂泥的双手握在手中,而留下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摇摆不定。
安然“啊”了一声,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玩意。
“它很滑的,也不咬人,不信你来摸摸。”水里的男孩边说话边向安然走来,握着那条滑溜溜的泥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呀!你收起来,我害怕”安然怕的都要闭上眼睛了。
“哎,你们这些女孩子啊,怎么这么胆子小呢?”一边说话男孩变戏法般的将那条滑溜溜的泥鳅收了起来。
“好啦,我收起来了。”
安然眼睛先是微微眯了个缝,等到确认那个可怕的生物已经没有踪影了这才彻底睁开眼睛,子乔就这样出现在安然的面前。一个十岁的小青年,皮肤黝黑,但脸上透着一些红,标准的农村呆少年。
安然这般想着,她似乎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她来自城市吧。
2
安然是被阿爸送到农村来的,因为奶奶说想孙女了,于是安然便被送到了奶奶的身边。刚来的时候,安然并不喜欢这里,这里土里土气,什么都没有城市有意思,可阿爸阿妈都在陪着奶奶,她哪里也去不了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不过,安然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里有各式各样城市里不曾存在的乐趣,她看奶奶如何插秧,追逐夜晚飞舞空中的萤火虫,在夜里数天上的星星却时常忘记了时间。城市有城市的好处,可农村的好处却是城市所没有的,安然觉得这一切奇妙极了,像极了爱丽丝梦游仙境,她喜欢这里。
当然,这些都是在她认识子乔之后所发生的改变。
子乔是本地人,爬树掏鸟窝,抓蛐蛐圈鸟儿什么都不在话下,自从那天安然在田垄边遇到他以后,子乔便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安然后面了。
安然瞧着面前的红脸少年,似乎有些害怕,她头也不回的就跑啦,向奶奶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子乔的喊声:喂,你是谁呀!
安然只顾着奔跑,哪里顾得上回答。回到家安然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晚上临睡前,安然却脑子想着那个少年。
第二天一早,安然刚起床便听到奶奶在院子里说:谢谢你啊子乔,还给我家送来这么新鲜的青菜,正好给我家安然做菜吃。”安然急忙躲在门后向院子看去,院子中站着一个少年,正是昨天那个抓泥鳅的少年。
原来她叫安然。
原来他叫子乔。
最开始的几天,安然每天起床都能听到奶奶站在院子里向子乔道谢,她隔着窗户偷偷瞧着那叫子乔的少年。
有一天,吃过早饭后,奶奶突然拿出一个坛子泡菜递给安然,让安然将它送到河边那户人家里去。
“河边就一户人家,是那个前几天老送菜过来的少年郎他们家,不是很远你顺着路过去就是了。”奶奶站在路上给安然指引了方向,安然极不情愿的出了门。
“哦,对了,那孩子叫子乔,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奶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送完泡菜,安然几乎是用跑的方式往回走的,她生怕遇到那个叫子乔的少年。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子乔大老远的便看到了她,她的手里还提着两条刚捞出来的鱼。
“是我呀,那天我们见过,听李奶奶说,你叫安然对吧?我叫子乔,以后我们一起玩吧。。”子乔激动的凑了上来。
安然一脸的窘迫,可出于礼貌她小声的回复了子乔,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嗯”。子乔把手里的鱼直接塞到安然的手中,说是送给她吃的,安然拿着也不是,扔着也不是,只好捧着鱼,脸红彤彤的离开了。身后传来子乔的喊声:安然,我下午去找你玩。安然没有回应,她飞快的回去啦。
下午的时候,子乔果然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好几个年龄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女孩,安然想要拒绝的,可在奶奶的坚持下,安然不得不和子乔一行人出门游玩。
安然心里有些忐忑,不知与这些人该如何相处,幸好几个小女孩很乐意与安然聊天,有了其他人的存在,安然也不再拘束,一群小孩子迅速的玩到了一起。那天下午他们去田地里捉蛐蛐,捉回来再斗蛐蛐,在安然看来这种可怕的事情自己怎么也不会去做的,可她竟然和这些小孩玩了整整一个下午。
安然似乎喜欢上了这里孩子们之间的游戏,捉蛐蛐圈鸟儿,掏鸟窝捉弄蚂蚁,河里捞鱼钓虾…但是她依然害怕泥鳅。
有时候和一群人,而有时候则和子乔。安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感,即使和子乔独处,她也不再感到害羞。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安然越来越喜欢这里小孩玩的游戏,也越来越喜欢和子乔一起玩游戏。子乔不但是孩子王,每次他都能比别人多捕捉到。
3
夏季的阳光灿烂,可也总有冬天的时候。然而冬天还没有到来的时候,秋天却来临了,暑假也要结束了,安然要离开这个村子了,她要回到城里去上学。
离别的那天,这个暑假与安然一起玩耍过的小伙伴们都来为安然送行,他们有的送给安然一个弹弓,有的送给安然一瓶千纸鹤,也有在斗蛐蛐中斗胜的蛐蛐,安然收到了好多好多礼物。然而她并不高兴,因为子乔没有送她礼物,子乔甚至没有为她送行。
坐在船舱中,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庄,安然难过极了,哒哒的马达声响起,这个美好的夏天就要结束了。
“安然,安然。”
“等等我,等等我。”那是子乔的声音。
船停下来,子乔跑的气喘吁吁,他的裤腿挽了上去,两只鞋子被搭在肩上,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翠竹编成的小篮子。
“安然,我会想你的,明年夏天你可还要过来玩啊。”说完这句,子乔将手里的竹篮子迅速塞进安然的怀中,转身跑走了。
坐在船舱内,安然心情好多啦,她准备打开那个竹篮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好宝贝。
揭开盖子,一个滑溜溜的泥鳅“哧溜”一下子就溜了出来,船舱里传来安然“哇哇”的大哭声,在整个山村都听得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