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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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王行云抚摸着手上的秋水剑,神情专注,像是在轻轻感受这把剑上的温度。这把三尺有余的长剑剑身铭刻有神秘的咒文,一看就是远古之物,王行云发现当他运功抚摸长剑的时候,长剑似乎有灵,在和他遥相呼应,而他能够感受到,那个灵,就是萧秋水。

“秋水……”王行云两眼泛红,似是在喃喃自语:“我快要成功了……就快要感受到这把剑的器灵了,这一定是你的在天之灵在帮助我吧?”

月光笼罩在秋水剑上,秋水剑光滑的剑身近乎透明,仔细看来,似是一面镜子,波光粼粼,照出驭剑者脸上说不尽的忧伤。那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就如同刻在心底的烙印,将王行云的心彻底划碎——王行云的心,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连同这把剑过去的主人萧秋水一起随风逝去。

王行云不甘心,没有一个男人甘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偏偏这样的痛苦他刻骨铭心,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默默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他只能祈祷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另一个世界能够过得更好。

他永远也忘不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血月当空,处处散发着异象。

“年轻人,你的妻子脸上的胎记,正是千年前触怒上天的玄女印,公子切莫自误,否则悔之晚矣。”江湖上得道高僧麻瓜和尚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看到了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即将堕落。

萧秋水看着眼前的人,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自从自己锻造出了这把秋水神剑,登门求剑的人络绎不绝,而最近却不知为什么,所有人看自己都带着仇恨的目光。

王行云闭口不言,他知道这群人总是喜欢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哼,小子,你以为你这样护着她就是对她好吗,我劝你还是交出来得好,免得多受皮肉 之苦,现在乖乖放弃抵抗,我们保证不动她一根汗毛,否则我们可不能保证兄弟们不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黑风寨的寨主“辣手摧花”黑花郎突兀地出现在场中,麻瓜和尚微不可察地擦去脑门上流下来的一滴汗水,想不到黑风寨寨主功力精深至斯,竟已经达到了无色无相的境界。

横刀立马指千军,一夫当关无人当。回答他们的仍然是难堪的沉默。

空气的气氛蓦地凝固。

局势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气中猛然炸裂出一阵难听的笑声,在场的高手顿感真气运行滞涩,齐齐变色。

“无极老祖?”黑花郎惊叫出声。

此时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出现在屋檐上,仙风道骨,手握一把清风扇,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自有一股悠然的诗境。

无极老祖白眉一拧,不怒自威,大声喝道:“小娃,交出你手上的剑,本老祖自会护得你和你的娇妻周全,老子不在乎什么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剑,他眉宇动了动,平静地说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妻子每天起早贪黑给他铸造的剑,没有人比他更懂剑所代表的含义——这把剑叫秋水剑,就是妻子将一切交于他的决心。

剑客是不会辜负剑的心意的,他也不会辜负妻子的心意。

所以他紧握长剑,大声喝道:“我王某行走江湖七年有余,快意恩仇,血性男儿,手上长剑饮过血,救过人,以为就此了却残生,却不想碰到了一个愿意用生命为我铸剑的傻女子。”他内心一股战意迸发出来“你要战,那便战!”他提剑运劲,长剑孤悬,或挡或刺,连伤数十人,无极老祖用肉掌挡下了他的利剑,回身给了他一记势大力沉的无极掌,漫天四溢的劲力打得王行云倒飞而出。

他想爬起来,可是他有些力不从心,他看到黑花郎走向了他的妻子,他想要站起来保护他,却发现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不要……”这是他昏迷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可惜萧秋水已经听不到了,她的嘴角流着血,挡在了王行云拄剑跪立的身前。穿过她身体的,是一只粗壮的手。黑花郎抽出了手,红色的血沾满了他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暴戾。

很快,黑花郎开始大声嘶喊:“黑冥幽血!是那个魔女的诅咒!快,快,你们谁来就我?”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痛苦,大声的哀嚎让身边的众喽啰都往后退了几步,他们看着曾经熟悉的头领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胆战心惊,任谁也不敢靠近。

无极老祖一声长叹:“想不到……”在空气中渐渐消逝了他高大的身影。麻瓜和尚念着往生咒,似乎是在给眼前的黑花郎超度的最后的灵魂。

这一天血月降临,黑白颠倒,江湖中人尽皆嘲笑着独孤剑客王行云的无力。似乎他们忘记了,王行云还活着。

“你们不想让我活着,我就偏偏要好好活,连同她的份一起。”他右手紧紧攥着一朵蓝色玫瑰花,那是萧秋水送给他的蓝色妖姬,她说她喜欢这个忧郁的颜色。王行云将蓝色妖姬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行囊,他不想让血腥味沾染了自己对秋水的最后一丝思念。这朵花是秋水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足迹。

她说她想活的更加美丽,可惜还没有等她绽放,就已经为他死去。

孤独的夜,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而他的泪水,十年前就已经流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而那心中的伊人,又在何方?

血色的回忆带来的痛苦,唯有血液才能报偿。

心已死,鬓染霜,刀剑出鞘,血溅三尺。

他血洗了黑风寨,寨内的男女老少他都没有放过,双眼发红的他好似地狱来的魔神。可惜血液也没有能够平息他内心郁结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痛苦的快要窒息。

第二个被血洗的是无极殿。无极老祖受到了诅咒,功力衰退,而今早已经风烛残年,无极功早已经散尽,他用双掌震碎了他的心脉,给他留了全尸。

第三个要报偿孽债的是黄菩寺的麻瓜和尚。他到达的时候,麻瓜和尚一脸平静“我知道你会来,当年秋水施主以身相救施主于众敌前,我等尽皆不忍。及至前日听江湖传言无极殿和黑风寨均已经覆灭,我方知那日施主还活着。”“住口!你根本不配提秋水的名字!就为了她有玄女印,触犯了禁忌,就要受苦吗?”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我不下地狱,谁又下地狱?”麻瓜和尚双手合十,闭口再不言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刀剑加于颈,我们还不可以反抗吗?我生在世间一天,就反抗一天,直到无力挥舞我的剑为止。”心内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手上的秋水剑划破了深夜。

江湖沸腾了。

“你知道吗?无极老祖死了,一掌震碎心脉,五脏六腑皆毁,毫不留情。现在无极宗悬赏十万钱缉凶。”

“我亲眼所见,那凶手黑衣蒙面,不仅杀了无极老祖,听说前几日有人在黄菩寺看到了他”

“黄菩寺?就是前几天麻瓜方丈死的那个?”

“究竟谁这么大胆?做下滔天大恶。”食客们茶余饭后在交头接耳,高谈阔论。

直到王行云走近客栈,他们噤了声。

"魔头王行云,你杀人无数,今天我们要为死去的同道报仇!"突然无极门弟子发出了第一声怒喊。

“你还我方丈命来!”小和尚泣不成声。

“嘿,人说杀人偿命,我杀了你的师傅,可当年我妻子被正邪十二派门人追杀的血仇谁来偿还?杀了他们,我王行云敢做敢当,今天你们要杀我,正好,十年前的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秋水剑被王行云舞得密不透风,客栈四处都是被溅射出的剑气穿透的孔,一时之间杯盘狼藉,血雨纷飞,秋水剑上沾了的血,也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哧啦"的一声,内力不支的他已经被环铁大刀在背后开了一个大口子。

“终于还是要和十年前一样的结局吗”他觉得有些累了,看着秋水剑上流下的血,他仿佛看到了秋水在他眼前哭泣,他想帮她擦干净,可是却越擦越脏。

蓦地,秋水剑突然光明大作,一股温和的气息扑面而来,竟是让众人一时间忘记了拼杀,只顾看眼前的异象。

王行云也呆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更加吃惊——秋水剑,碎了。

他觉得他的心也碎了。此时一把精铁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绞碎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小和尚的眼睛,里边只有仇恨。他想说些什么,但他再也无法思考了——他已经没有了心。

他松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他混迹三十年,养他伤他的江湖,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生若无魂鬼,死才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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