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分析都在说《隐秘的角落》里朱朝阳妈妈强迫儿子喝牛奶这一幕表现的是她的控制欲,但我认为,这更多体现的是这个单亲母亲的敏感和无助。
前面的剧情中,有不少细节暴露了她母爱里的压抑和不安全感。
擦掉一部分口红和把涂了指甲油的脚趾往回缩真是神来之笔。
被迫喝下的牛奶,是无法消化的母爱
在《隐秘的角落》前5集里,周春红是一个寻常印象里的妈妈,努力工作养育孩子,也有着自己的恋爱,试图兼顾两者的平衡。
自己在离家很远的景区工作,不能时常陪伴在儿子身边,她就来回奔波,尽量变着花样为儿子做吃的。在第1集中儿子考完试拿了第一,要去见爸爸时,她特意提醒要带上成绩单,她努力想向孩子父亲和外界证明:儿子被自己养得很好。
但在第六集片头,这个负重前行的单身母亲第一次暴露了内心的压抑和无措。
我们先来仔细回顾周春红强迫儿子喝牛奶这一段场景:
联系上一集的剧情,因为失去女儿变得有些疯狂的王瑶跑到周春红工作的景区大闹,周春红无奈当众说出案发当天自己和马主任私下约会的事,而这一幕被正好在家景区的儿子看到。
我们看到这个在前几集里一直坚强无比的母亲,第一次在儿子的面前慌了。
到了晚上,她在热牛奶时心不在焉,心里或许想着怎么向儿子解释也缓和一下自己的心绪。
牛奶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道具和象征。
她借着送牛奶走进儿子房间,儿子看了一眼她随即低下头,平静又稍显疏离地说了一句谢谢。
母亲有些无措,不安地捏了捏手。
仔细观察儿子的表情,没有变化,她叹了口气。
在旁边坐下来,面色苦闷,儿子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母亲。
她转过头,带着点哀怨的语气问孩子怎么还不喝牛奶,孩子回答想一会再喝。
她有些无奈,站起来,关掉房间的风扇,儿子的内心世界无从知晓,这至少是房间里她还唯一还可以控制的东西。
她再次坐下来,催促儿子趁热喝,儿子端起来不太乐意地抿了两口,她开始有些急躁,以为是烫了,抢过来自己喝了一口,不烫。儿子为什么不喝?是因为在怪自己瞒着他吗?可是这都是为了谁?
她有些生气,开始习惯性找所有问题的根源,把矛头对准那个不负责任的孩子父亲,借着评判和谴责,来证明自己还是情感中的胜者,仍然占据儿子心里爱的天平更重要的一端。
儿子只好喝下去,见她表情软下来,宽慰她:其实你可以告诉我。
儿子表示理解,她生气的同时又有些欣慰,埋在心里的母性被唤起,伸出手想帮儿子擦去嘴边的奶渍。
不料儿子头缩了一下,他在抗拒她的亲近,为什么?她又开始慌张:他还在生气吗?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受到影响了吗?儿子会不会因此离自己远去?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他怎么可以这样?
无措、委屈和愤懑一起涌了上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用力擦去奶渍。
朱朝阳妈妈第一次强迫儿子喝牛奶的场景出现在第6集片头,这集的标题是“苍蝇”,这个苍蝇看似明里是指朱朝阳与父亲间开始变质的父子之爱,其实也是在暗示母子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母亲通过这种方法,寻找并确定自己在亲子关系中的安全感。
母亲不再拥有自己的情感空间(与马主任分手),当母亲把所有的情感诉求投注在了孩子身上,一味地单向输出而不在意孩子内心真正的需求时,爱也变得沉重起来,这样没有自我空间的、紧绷的爱让孩子感到压抑,为了舒缓压抑他被迫学会了曲意逢迎。
接下来的第二次强迫喝牛奶,是在朱朝阳对父亲失望后,这个时候的朱朝阳身上那种喜怒自如的孩子特质已全然被抹去,他开始掩盖情绪,开始学会通过算计来获得父亲的爱,通过妥协来向母亲示弱以获得安宁。
这种让人窒息的“禁欲式母爱”是相当一部分中国式家庭的真实写照。
弹幕上众多网友看到这一场景纷纷留言太真实了。那一幕实在像极了小时候犯错被体罚后又被鞭子逼着吃饭的记忆。
被神化的母爱也戴上了镣铐
有人质疑周春红是否真的爱自己的儿子,答案是肯定的,她当然爱,否则也不会承受着经济压力独自抚养儿子。但是这种爱嵌套着太多社会伦理的框架,变得不再纯粹。
我们的文化里舍己为人是一个充满高光的词,我们被从小教育母爱是多么的无私而伟大。当我们用“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牺牲”、“奉献”等字眼将母亲推上神坛,我们也理所应当地忽视了母亲作为一个凡人可能会有的脆弱、挣扎、无助的部分,强调了“母性”却否定了“人性”。
当被神化的母爱变成社会对母亲这一群体的思维定势时,这种思维定势就会变成一种对于母爱的刻板印象,这样的爱也无形中变成了孩子和家长的枷锁。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周春红承受着来着内心的压力和外界各样目光的凝视。她摒弃了自己的个人空间和情感需求,她生活的重心围绕着孩子,倾注了全部的心力仍然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被孩子需要成为了这个单身母亲的最大价值。
她迫切需要向外界证明自己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儿子的学习成绩是一个符合社会功利性的评判标准,所以她十分关注儿子的学习成绩,以至于忽视了儿子的社交需求。
这样充满着不安全感的无助的爱是一种悲哀。
比起朱朝阳一直拿也必须拿的第一名,反观同样是单亲家庭的叶驰敏,这个十分要强的小女孩因为万年老二而愤愤不平加倍用功,但是并不是为了讨好家长而是出于自己的自尊心。
身为警察的父亲虽然公务繁忙,仍然会抽出时间陪伴,关心女儿是否真正快乐,并加以安慰和鼓励。
这样的爱是正常的,也是让人舒适的。
有人评价《隐秘的角落》是“带着镣铐起舞”。
但同样被戴上镣铐的,还有母爱。
爱是能力,不是义务
正如奇葩说辩手詹青云所说:“爱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勇气,是一种能力,而不是一种义务。”
比起社会上“妈妈是超人”的论调,我更希望每一个妈妈先做她自己。不用当什么超人,不要陷入完美妈妈的陷阱里。
她可以怕黑、可以掉眼泪,可以发脾气,可以不用什么都会......
因为任何人都需要先爱自己,才会有爱人的能力,也才会有幸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