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漆黑悲伤的夜晚,婶婶和她的男人也在这趟动车上,他们和婉清刚巧隔了一个车厢。发生事故的那一刻,他们正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缓缓向车门走去,准备下车。
婶婶名叫李玉华,是浙江温州山城里的人。她出身平苦人家,生性纯朴善良,为了帮衬父母,懂事的她十四岁就出来到城里打工了。四十年前她嫁给这个同村的男人后,就跟着他走南闯北帮人做些零活过日子,后来他们在北京近郊安顿下来,临街租了个小房子在街头摆摊卖早点。
这些年,俩口子省吃俭用积蓄了些钱。在外漂泊多年,这次是下定决心收拾全部家当回老家,打算盖个漂亮点的楼房养老,过过清闲自在的日子。他们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生育一男半女的。好在两个人能相伴相守,男人也会体贴人,日子倒也是过得挺热乎。
灾难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当对面那辆飞驰而来的动车直直地冲撞过来,被强大的冲力撞裂开的火车皮,顿时撕成锋利的刀刃,斜斜劈开车子前面的几个车厢。婶婶眼睁睁看着正走在她前面的活生生的男人突然消逝了。她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觉身子往下坠落,不醒人事了。
婶婶醒来已在医院里。婶婶算幸运的。她只是额头被撞开一个小口,鲜血流了一身。身上还有几处皮外伤。婶婶额头上包着洁白的沙布,怔怔地坐在病床上,想起男人忍不住哭了。上午事故处理人员专程来告诉她,她男人找到了,但是已经死了。除了伤心流泪,婶婶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摊上这样的事,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医院里拥挤着神情凝重的、从四方闻讯赶来找亲人朋友下落的人们,時不時地有凄厉的哭声从某个角落传来。从身边来往的人口中,婶婶渐渐知道这次突发事故中死了几十人。他们说现场惨不忍睹,这几天政府还在想方设法救援幸存者。
婶婶注意到躺在她边上病床上的是一个手脚都绑了厚重石膏的年轻女人,已昏迷数日,惨白的脸象石膏像一样毫无声息。听医生护士说,这女人的父母孩子都死了,真是悲惨。婶婶呆呆地看着这个女人,不知她醒来后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