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你一辈子,可好?

文/林燕娜       图片来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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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在微博上,又发表了一篇让自己感到满意的文章。阅读量破万,刷新了以往的纪录,使她颇感意外。坚持写文两年的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引发这么多人的共鸣,十分欣慰。

在众多点赞与评论的人中,舒华的评论格外引人注意。

“注册微博以来,细细品读完的第一篇文章,也是第一次喜欢和评论的文章。蔷薇小姐,我的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如何对我负责?”

蔷薇回复“写更精彩的文章给你看,可好?”,此后蔷薇成了舒华的女朋友。

2010年6月,距离蔷薇大学毕业,被高薪聘到魔都工作,已有两年时光。

对于某银行IT程序员这个身份,她谈不上喜欢,也说不出讨厌。介于两者之间, 不咸不淡,如她对生活的诠释一样。四年大学,外加三年研究生,她一直被老师和同学贴上“理科生中故事写得最好的,写故事的人中理科考得最棒的”等标签。

但她终究是一个性情高冷,爱独处,喜欢深居简出的人。除了工作,她的世界简单到只有她自己。直到遇见舒华。没想到,文字会成为她与他联系的纽带。

-2-

蔷薇对舒华的了解不多,工程师,年龄28,家住闵行,地道的上海男人。其他一无所知。她素来少言寡语,从不多事;在她默认这段关系后,唯一问过他,也是唯一想确定的,就是他是否结婚,或是否有女友。

答案是未婚,单身。对于舒华的秒回,她是惊喜的。

舒华则不同,他似乎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大到工作学历,小到年龄身高。问题繁多而细碎,不免让她心生反感。换是别人,她早已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对他,却破天荒地耐心回答每一个问题。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恨嫁?孤单寂寞冷?感恩?都不是。

褪去一身标签,她依然是那种能够赢得百分百回头率的漂亮女孩。芳龄26,正当风华正茂。虽然与外界接触甚少,但是仅仅在单位,她就不乏众多追求者。况且,办公室的大哥大姐们,见她人美心善,贤良淑惠,都不想肥水流外人田,纷纷想把她介绍给自家兄弟。但都被她一一婉言拒绝。

舒华是众多追求者中唯一让她心动的男生。对,他撩动了她那根爱恋的心弦。因为爱,她对他的态度,便多了包容和忍耐。

“你谈过男朋友吗?”

舒华的这个提问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犹豫了一会,然后在键盘上敲打出:“有啊,你不就是吗?”

“哈哈,你太可爱了。”

“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我是我初恋情人的初恋,能不开心吗?”

“你不怕我说谎?”

“没想过,与其怀疑你说谎,不如相信你讲真,你不是么?”

“也对。”蔷薇没有过多解释。

-3-

认识舒华三个月以来,蔷薇每天收到他问候的私信。无非是一些表示关心的话语,如“按时吃饭,注意休息,路上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之类,蔷薇见多,不免有些麻木。毕竟,语言都很苍白,只有行动最有力量。

蔷薇不会主动采取任何行动。尤其对爱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此,她从来不问,也从来不埋怨,他为什么不约见她。他在闵行,她在青浦,同在上海的两个人,从不见面,却天天对着屏幕推心置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世上最大的距离,不是你我各奔东西,而是同在一座城市,却甘愿抱着一台电脑聊人生的意义。

蔷薇第一次连续三天没有收到舒华的私信,心里似乎有些失落。之前收到他的问候太多,毫无惊喜,突然缺少他的问候,却又感到心里一片空虚。或许在她的心里,早已安放一个他的影子。

她终于忍不住,主动给他发私信,问他这两天可好?

私信发出第二天,仍然毫无动静。她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据女人的第六感,她断定,舒华不会就此从屏幕中消失。她显然是爱上他了,否则不会寝食难安。

她坚持发出私信问候他的第三天,舒华终于回复了她的留言。

“亲爱的,我的天使,看到你的留言,我十分感动。”

“我出差江西,应酬醉酒,住院几天,目前已无大碍,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一会办完手续,就出院了,请别再为我担心。对了,记得更新文哦,我回去定会细细品读。还有,别写错别字哈,记得,一个错别字,罚你十个吻,知道伐?。”一个坏笑的表情。

她看得热泪盈眶。——说不担心是假,白天,不断为他祈祷,夜晚,胡思乱想,以为他出了意外,一时悲恸竟打湿了半边枕;此时看他若无其事似的,好气又好笑。气他不自量力,笑他突然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一个你爱又爱你的人,每天出现在你的眼皮底下的人,成为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便只以一则消息的形式出现,也足以令你身心愉悦。诚然,舒华就是蔷薇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蔷薇泪眼模糊。自从爱上他后,她泪点也开始变低了。

私信发送成功后,她摸摸胸口,再次感到,他投映在她心里的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可见。

-4-

2011年10月,蔷薇工作有变动,先是被调离岗位,后被派遣西藏出差。舒华得知这个消息后,让她注意休息,事先准备好出差所需的物品。

她说好。事实上,她想见他。

她曾见过他的照片,但还是想见见他本人。

舒华的想法与蔷薇不谋而合。他终于向她提出见面的请求。

“我们方便见个面吗?”

“其实,我老早就想约见你了。只是一直等你开口。我担心向你提出见面的要求后,你会误会我,认为我鲁莽,动机不纯什么的,毕竟社会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虽然现在依然担心,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蔷薇收到舒华的两条私信,格外惊喜。

“谢谢你对我尊重。其实,我也早就想见见你了。尤其是当我得知出差西藏后,这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好高兴,宝贝,你太棒了。”三个露齿大笑的表情。

“开心就好。”

舒华立马发来一个亲吻,自从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宝贝,第一次给她发亲密表情。然而,蔷薇并不反感,反而喜上眉梢。他在刷新各种第一次,而她却在体验他给她带来的各种第一次。

世界上最温暖人心的,就是你爱的人也爱你。

可是,世界上最令人寒心的,就是你明知道你爱的人也爱你,可有一天,他却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那天晚上,在卡浓咖啡厅,蔷薇一直等舒华的到来,然而,直到打洋,她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她给他发了数条私信,但都没有收到回复。她最后不得不拖着失望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迈回宿舍。

那一晚,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流泪,只是疑惑不解。各种猜测如大雨倾盆淋在她的头上,令她一时胸闷;好在,她还能有条不紊地把第二天出差的衣物都准备得当。

-5-

2012年4月,上海的天气,乍暖还寒。走出虹桥机场,蔷薇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出差半年,终于又回到了上海。与其说这座城市让她念念不忘,不如说这座城市里的某个人让她朝思暮想。

无论在哪座城市,她都一直坚持在微博上更新文,并且一如往常,得到许多粉丝的认可与嘉奖。遗憾的是,少了舒华的喜欢与点评。

自从半年前那一晚的失联后,她就再也联系不上他。女人的第六感再次告诉她,他还活着,就在离她不远的某个地方。她坚信总有一天会遇见他。

接机的是蔷薇的同事,张云翔,他是一个阳光开朗的男孩。有一对林志颖式的爱笑的酒窝。很是迷人。他追求蔷薇的事情,在他们单位,已然众所周知。只是一直得不到蔷薇的认可。

“蔷薇,你至今未嫁,我未取,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好了?”张云翔手握方向盘,眼睛俏皮地转向右边看。

“云翔,对不起,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我不能因为目前没男友而答应你,这对你我都是一种伤害。我知道,你对我,是实实在在的好,但是他的影子却比你先一步填满我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蔷薇望着车窗外,细雨迷蒙的大上海。

“好,我不和他比,但是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继续用爱来打动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敞开心扉接受我。”张云翔望着前方,胸有成竹地说。

对于张云翔再次热忱的表白,蔷薇显得格外麻木,倒是一句“我不会放弃你的”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她记得舒华曾经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窗外细雨依旧,蔷薇的心情却百感交集。这四月的天气,让她想起林徽因的诗句,只是少了燕与梁间的呢喃,多了一种“一片轻纱似的情绪,本是空灵。现实上面全打着拙笨的补丁”的意境。

-6-

2016年8月9日,阴历七月初七,又逢七夕情人节,蔷薇这天特意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单身如她,自然与这个节日无缘,但还是美美的收拾了下自己。办公室里,鲜花香味袭人,显然大部分女同事都已收到老公或男友献来的鲜花,满脸挂着幸福的笑脸。上司打趣道:“蔷薇,你的鲜花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蔷薇猛然想起早上刚到单位楼下,就收到张云翔托人送来的鲜花与贺卡。她收下贺卡,转手把花卖给路边的卖花姑娘,然后把钱丢到单位的募捐箱。

“我的鲜花在这!”蔷薇笑着用手拍了拍胸口。

回到宿舍,又恢复“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心中修篱种菊”的状态。依然快速敲打着键盘,拍出段段走心的文字,引发声声暖人的共鸣。

耳塞里依旧单曲循环王菲的《影子》:

你有个名字

我只是个影子

你的心有个影子

我只是个名字

说不清楚

什么意思

这件事并非解释

看不清楚

什么位置

只是一场

错以为是……

“我真的只是个名字?而你真的只是个影子吗?”蔷薇自言自语。

不,她不相信,舒华就这样悄无声息弃她而去。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他定会出现。从他消失的那天起,一直有一股顽强的信念支撑她每日更文,风雨无阻。她相信,只要她不放弃,他就还在。

由于长期超负荷工作,导致身体欠佳,蔷薇不得不谨遵医生嘱咐,放下工作,休息一周。过后写了一篇关于珍爱生命的随想,一经发表,读者评论甚多,其中一位陌生读者的评论,尤为醒目:

“不是第一次评论,却还是那颗初心。不曾见过面,心里却始终都是你的影子。没有我的日子,好好照顾自己。”

这种语气仅舒华才有,蔷薇心里想。

她顺藤摸瓜,在对方的一篇日记里,也是唯一的一篇日记里,发现作者记载了六年前,冲入火场救人的场景。字里行间,她确定那人就是她要找的舒华。是他,没错。

原来,在他们约定见面的那天晚上,舒华所在的工地意外失火,为了救出同事,他二度冲入火场,最后所幸捡回一条命,却不幸留下难看的伤疤。

她为发现他而惊喜,又为发现他受灾受难而伤悲。

-7-

蔷薇一刻也不想等了。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连续向对方发出数条私信。似乎想把埋藏心中六年的话语,一下子倾泻而出。

“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回你别想再跑了。”

“我一直在等你,你个混蛋骗子。”

“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消息,我度日如年。”

“我不断更新文,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可是我却看不到你。”

“你于心何忍,弃我于不顾?”

很快,她便收到对方的回复。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等我,享受你当下的每一天,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舒华的回复,看似处处为她着想,可在她看来,却字字锥心,眼泪像断线的珍珠,簌簌流下。

“妈的”蔷薇第一次爆粗口,“老娘等你整整六年,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不要等’而放弃,即便掘地三尺,都要找到你”。

-8-

蔷薇做到了。她做到了。她不仅找到了舒华,还解开了他紧系多年的心结。

这天,上海外滩的露天长凳上,舒华的双手紧紧地把蔷薇拥在他怀中。透过初冬柔和的光线,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让他奢望了六年的女孩,他以为那场火灾把他和她隔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从此望洋兴叹。没想到,自己遇见的是一个现实中的“简爱”。这个他一眼就认定的女孩,骨子里藏着傲人的气节。

“你不怕我又老又丑而且还很穷吗?”舒华不解地问。

蔷薇伸出右手轻抚舒华眼角那块凸凹不平的伤疤,笑答:“当然怕啊,只是一想到将会与一个懂我体贴我的人一起生活,就很开心。虽然是丑了点老了点还没什么钱,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如你说的,在这个拜金的社会,我就是一支逆行蔷薇。

舒华心里漾过一阵暖流。禁不住将双唇轻轻地贴在蔷薇的脸上,接着又移到她的双唇间。

“舒先生,我的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如何对我负责?”蔷薇痴痴的望着舒华。

“我养你一辈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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