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或许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在烈日炎炎的夏日正午,简单穿戴,背上背包,打开房门,出门散步。
就像喜欢清净的凌晨五点,我会在某一天的夏日中午,不涂防晒霜,也没有宽檐帽,“或许没有那么晒,不如出去。”边安慰自己边锁上门出去了。
我的目的地是树木公司后面那一片有些起伏的草地,树木公司一半是对外开放的,一半不是,这是我在那条笔直的石头路上走了一半以后才知道的。草地快到尽头的一边是室内室外结合的大型游泳场,一边是网球场。坐在草地上能一直听到室外两个不规则的游泳池周围传来的喧闹和音乐声。
想要到达目的地,我需要路过四条居民区的街道,期间有不长的一段路是刚修缮完毕柏油马路,拐弯,继续走上十几分钟,一条稍大一点有红路灯的马路优雅地绕出个弧形,其实我可以在任何一个路口拐弯,只要方向一致,我总能到达这个优美的弧形街道。顺着弯道岔路口专供步行的林荫小道进去,再有七八分钟就是那片草地了。
其实真正走下来也是不短的一段距离,倒不是多享受夏日正午街头的安静和大日头,更多的是因为我一直在心里为自己描绘着躺在树荫草地上,看书或者睡懒觉的美好场景。我在哄骗自己继续前进。我背着包在街道上慢悠悠地晃着,尽量往有树荫的地方走,但大部分私人家门口种的树都不是巨擘遮天的大树,有些修剪整齐的大冬青,遮挡些院内的隐私。再有就是会爬满一面墙的藤本月季和一些矮灌木丛。还是挨晒的时候多。包里装着可以铺在草地上的格子垫子、一瓶水、手机和电子书,是不是有些重了?我在半路有一次生出了放弃的念头,“或许那片草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惬意,干脆从这个路口折回去吧,还有那么长的路。”我心里想,还好只是一闪而过,那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有点像长跑,两三公里的时候最容易放弃,熬过那个结点就能更长久地继续下去,因为冲破终点线时自我满足的瘾力量更大。偶尔有个牵着出来遛狗的年轻人,人到跟前的时候稍微把栓狗的绳子抓紧一些,有时候不会,因为他们自信自家的狗是温顺的,绝不会伤害到我。但是有些人家的狗一看就是恶狗,就像在快到草地时的那条林荫道上,有个壮实的老头,穿着有些破旧的白背心,头发稀疏的没几根儿了,在我刚走上这条道的时候他也正巧牵着狗从柴门出来,一条中型犬,全身黑色,嘴里叼着根小孩手臂那么粗细的木棍儿,看到我在后面就要过来嗅一嗅,可恶的狗主人也不着急拉紧绳子,也不呵斥一声,直到大黑狗快走近我,看我脚步减慢时,他才稍微拽了一下绳子,大狗把刚放在地上的木棍重新叼起来,继续往前走,眼看着我和它之间刚拉开一些距离,又不知它被草丛里的什么气味吸引,停下来,距离又近了,他注意力又要跑到我身上了,才再次开始继续前行,就这样我和这条总想凑近我的大狗几乎平行着走了好几分钟,我不得不从小道的左边晃到右边,右边晃到左边,实在不想露怯,还要慢悠悠地装作若无其事。
期间路过一扇大敞着大门,一条笔直平滑的石头路,两边高大粗壮的树木,再往外一排排小树苗,穿着像环卫工人一样的橘红色上衣的农民有的在植树,有的开着重型农用机,没几个人,对外开放不?真想知道这路的尽头是哪里,好几次路过都想走进去看看,算了,今天就索性进去,大不了是条死路,我便知道这条路不通了。便晃晃悠悠地溜达进去了,真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位开着农用拖拉机,扎着马尾辫,带着隔音耳机的小美女,停下车来,说:“这里是公司,私人的地方,你应该从那里出去。”他手指着我进来的大门,嗯,好吧,现在死心了,折回去继续去我的草地。
终于到了,垫子铺在草地上还挺软和的,我挺着大肚子,慢悠悠地坐下,把鞋子袜子都脱放在一边,背包也丢在一边,抬头看天、看树、看光线穿过树叶,圈圈圆圆,斑驳、摇晃,轻轻的风,树影之外是明晃晃的亮,有两位穿比基尼的美女趴在草地上大太阳地里晒后背,她们才不会像我这么傻躲在树荫里。或许她们像我奇怪她们“也不嫌晒”一样,她们也奇怪我“这么好的太阳竟然躲在阴凉处”。身后是游泳池传来的喧闹声,两汪碧蓝碧蓝的水,有人一个鱼跃扎进水里。旁边一课低矮却繁茂的书下倒着三辆自行车,远处就听到嘁嘁喳喳的声音,走进细看时是几个孩子悬坐在粗树杈上,说笑玩耍呢。我侧着身子半卧着,静静地看着近处的草地,一点也不像远远望上去那么平静,蚂蚁们飞快地爬行着,穿梭在草根草叶中,忙忙碌碌,又没有一致的方向,它们找得到回去的路吗?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有爬的,有飞的,还有一丛小小的白花,每朵花心里竟都趴着芝麻大的小黑虫子,一动不动。草稞里有树上脱落的一截截干树皮,小木棍,风吹来的枯草,拿在手里很好看,放在纯净的背景下像一件件艺术品。
迷迷糊糊……
迷迷糊糊地……
我好像一直都活动在夏日正午,和小伙伴们跑去河边的土山坡,听说那里是打靶场,能在土坑里找到子弹壳,我们便在泥土里翻滚着找,旁边是好高好高破旧的烧砖大烟囱,旁边还有斜着能上去的砖垒的楼梯,残缺不全,长满了野草。我们去河边想收集什么都记不得了,有一块坑坑洼洼的泥地里好像有不少泥鳅,被钻的一个洞一个洞的。回家的路上要路过一大片菜地,种什么的都有,玉米、地瓜之类的,现在想想那大日头,中午安静的只剩下发疯的知了叫声,人们都在午睡,好像一座废弃的村庄,世界都没人了,我们不热吗?不晒吗?玩得那么开心,又忧伤。
好多周末从奶奶家回来,都是夏日正午,那明晃晃快被晒化了的柏油马路像要把我和自行车都融化了似的,长长的路没个尽头,路上就我一人,不停地骑啊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