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简书上看到有人写外婆,我蓦地就想到了我的外婆,外婆的音容笑貌总是闪现在脑海里,从来没有消逝过。以前我就有想写外婆的想法,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起。
我们这里是喊外婆为“姥姥”的,姥姥在我印象里,是一位干净瘦削的老太太,她是一个裹过小脚的女人。虽然她的孙子孙女很多,但她对我们姊妹却分外疼爱,每年我们都会接她来我家住一些日子,在外婆身上,有许多让我不可思议的地方,我觉得外婆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姥姥这人特别爱干净,别看她自己的房间小,她总是整理得一丝不乱,铺盖叠的整整齐齐,粗棉布床单没有一点褶皱,锅碗瓢勺有条理地摆放在一边,就连不穿的衣服也整齐地叠放在一个柜子里。
姥姥喜欢梳头,她每天早晨起来,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用梳子梳理那经过岁月洗礼的花白长发,不免总有头发随着梳子滑落下来,她就一根一根捡起来,从梳子上,衣服上,地面上,把那些掉落的头发团在一起,塞在一个自己缝制的小袋子里。她说等攒的多了,就卖掉。
掉落的头发能卖几个钱呢?我当时特别不理解她,还笑她也太会过日子了吧!她也不辩解,其实她把掉落的碎发收集起来也不是为了卖钱,她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更应该说是她的一种生活态度吧。小时候,就这样我常常喜欢端详姥姥梳头的样子,看她小心翼翼地整理落发,看她慢条斯理地把花白长发挽成发髻,穿上自己缝制的偏襟褂子,穿上自己做的平底小脚布鞋,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妇女的形象就深深印入脑海里了。
现在我梳头时也总是有不少碎发掉落,自己总是不屑于清理它们,拖把拖地时的状况总是很难堪,让我特别不快,这跟我心浮气躁的脾气有关。这时我总忍不住想起姥姥,想起像她把落发一一捡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的样子。那一种淡定从容是我学不来的,我永远无法像姥姥那样一丝不苟地做好生活的每一件小事。
姥姥没有进过学堂,从来不认识一个字,更看不懂日历,但让我疑惑不解的是她却清晰地记得每天是什么日子,当然是指农历。比如她在我家住着,哪一天来的,住过多少天了,当天是农历哪一天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可惜我当时忽略了,竟然不知道问问外婆是用什么方法记清楚日子的。我还算是识字的文化人呢?每天就知道星期几,一天不看日历就不知道具体日期了。
在姥姥90岁的时候,生活不能自理了,她被安排在几个儿女家里轮换着住,一住一个月。等轮到我家的时候,每到星期天,我都会去娘家看望她,后来妈妈说:“你姥姥每到星期五的时候总是问我,俺霞妮儿明天来不来呀!又要过星期了。”那时她已经卧床不起了,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她怎么还能把日子记得那么清楚呢?不仅知道农历,还知道星期几,我什么时候过双休日。
姥姥在世的最后几年,耳朵聋了,但只要有光亮,看见我说话的样子,她就知道我说的什么内容。我想,聪明的姥姥一定是看着我的口型判断出我说的是什么话。有一次,屋里很暗,她看不清我的样子,我大声喊她,与她讲话,她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是真的听不见也猜不到了,看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焦急的样子,我心疼得只掉眼泪,后来我就让她看着我的样子看我说话。
那几年,周末我去娘家看望姥姥是我的习惯,有次我有事情走不开就没有去成,害的姥姥向妈妈念叨了两天,我现在还很后悔呢!哪怕去一会儿看一眼说句话就走呢,一个垂暮的老人,整天躺在床上,能见到儿孙们看她可能是她最大的盼头,我却体会不到等人的苦楚,那可是一个星期眼巴巴地等待啊!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才体会苦等的焦灼滋味。
我给姥姥买她喜欢的东西吃,面包,火腿肠,香蕉,甜瓜,糖糕,油条等等,反正只要是她能咬动的就给她买,她一边吃一边抱怨,说我又乱花钱了。我还给她买新衣服穿,但就是没有给过她钱花。她不要我的钱,说她自己花不出去了,还想着给我塞钱呢。
最后一次去看她,她已经不太认得人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很清楚,就是坚持回自己的家,住自己的小屋,谁家都不再去住了,大舅一直陪着她,我的名字依然记得,偶尔会念叨出来。
如今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五年半了,她的样子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可见。那些年我的孩子小,没有好好陪她,让她牵挂着,一想起来,我就有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