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怀祖》
亲人们在墓地里
也和我们一样
年复一年
经历着风雨
2019/4/8
《祭祖》
新建的高速下
埋着祖辈的墓
随着远走他乡
一年回来祭拜一次
成了心中期许
点蜡烛 烧纸钱
四岁半的女儿很乐意
参与其中 多半
她视之为
幼儿园的游戏
纸钱被点燃
很快只余灰烬
插上香 铺好塑料袋
我们磕头 并无
悲伤的情绪溢出
祈求护佑的话
也免了 比起祖辈们
在世的时光
我们明显要过的好
当隆隆的鞭炮声响
意味着仪式
来到了最后一项
鞭声震耳 炮声震天
这让我和女儿
趴到墓地一侧
再一次我们投进了
祖辈的怀抱
与我的疏远和女儿的无知
相对的 是它之博大
兼具世事喧嚣下的平静
《落叶赋》
冬天的人行道
一枚树叶
飘到我肩上
未能顺利抖落
干脆带着它
一起前行
走到前面
一位中年人
头顶一枚叶子
浑然无觉
这个早晨
我们走在各自的路途中
岁月不忘吐出碎片
为赶路者披上
富有年代感的
勋章
《世纪商城》
在商场的一楼
一张苍白的脸
一动不动
幸好 他的眼珠
转了一下
我才没有把他
当作时装模具
在另一家店铺
怀着购物后的喜悦
正欲离开时
我看见一个人
穿戴整齐 头低垂
坐在花花绿绿的服饰丛中
因安静备显忧郁
因忧郁浑身散发
迷人的思想之光
然后我看清
他是一尊模具
同等的敬畏使我立即
后退了半米
《在洋泾湖公园》
戴耳机的保安
绕着湖散步
独享歌声的人走远
留下更静谧的湖
好闻的郁金花香
在湖边小岛弥漫
湖面上漂荡一艘
捡拾垃圾的船
孤帆
远影
在三月
江南
手举风筝的青年
引女儿在后追赶
更多的风筝
飞舞在空中
风筝下 是孩子们
温暖如春的家庭
爷爷 奶奶 妈妈
依次坐在草坪
一堆刚脱下的衣服
躺在他们怀中
而零食和水
必定在随身携带的包里
安放
两个熟人
在湖边亭子里交谈
我不懂他们的语言
但不妨碍
我们被同一只蜜蜂
萦绕
沉默占据了
大部分时光
那会我们是
三个昏昏欲睡的人
坐在火车的同一排
座位上
阳光洒进来
然后黏在身上
没人在乎
春天过于短暂
因为美好的一天
足够长
《世界读书日》
网购的书
出乎意料
有两本
全是英文
看不懂
也不打算退
一行行
未经翻译的
原著
更加像
野草般
恣意的诗章
很明显
它们要比翻译过来的汉语
更松散
更长
翻阅时
几乎抖动
满篇油亮的触须
《绿皮火车》
1
火车上
我穿了件西装
有两回
新上的乘客
把我当乘务员
我记住了问询
或寻求帮助的目光
在一脸疲累的
陌路上
2
铁轨沿线
真够荒凉的
拆迁后遗留的残垣断壁
枯干的河流
如燕雀散落的低矮的房屋
寒风中伫立的稻草人
容颜衰老的乡村••••••
铁轨沿线
真够养眼的
一望无际的绿野
成片的油菜花丛
城市或田野上空跳动的夕阳
凌晨时分的街灯
富有仪式感的小站
小站旁每一条幽深的小巷••••••
3
每一次临时停车
再次出发
火车总是
缓缓地
往我以为的
反方向开
4
百年修得同船渡
又是多久的修行
让你们
在盥洗室的镜子里相逢
5
摇晃中最沉着的急行军
当属穿制服的乘务人员
拿着饭盒
列队而过
6
到了阜阳站
几位女士
绕着站台散步
脚下
宾馆专用的
白鞋
让她们
轻盈如天鹅
你分不清
她们一会跳的
是广场舞
还是芭蕾
7
充电宝除了给手机充电
还在给他供氧
撤走他的充电宝
能让他弓紧的脖颈
瞬间萎缩
8
醒来听见
嘈杂的音乐
以为来自一个任性的90后
沉迷的手机
回过神
发现是不可抗拒的
车厢广播
播完流行乐
又唱响了
“东方红”
9
密密麻麻的货架上
站着盘问的鸦群：
“你饿不饿？你饿不饿？”
后面紧跟的推销员
面无表情
一路吟唱
“瓜子花生八宝粥
啤酒饮料矿泉水
辣条火腿肠方便面”
10
火车停下来
让你听隔壁床的呼噜
什么是长吁短叹
什么是酣畅淋漓
什么是如泣如诉
什么是地动山摇
生命更强劲的挣扎
在睡着以后
11
火车上
从来不会失眠
因为
总是能听到
碰撞的餐盘响
如同
待在家里一样
12
飞速发展的时代
绿皮火车还是太快了
还有什么
像铁轨一样深沉
像村庄一样静谧
像田野一样永恒
13
小个子女生
请求帮她
把皮箱搁行李架上
大嗓门乘务员
赶在熄灯前
放下窗帘
落寞的身影
稍后出现在
值班室
那儿灯火通明
那儿不过
方寸之间
只有成群结队
同行的人
既无困难
也未表现出孤独感
他们口吐莲花
谈兴盎然
这样的集会
也曾遍布街头巷尾
甫一开始
就很难
散得了
14
插上耳机听歌的
窗边看风景的
躺床上闭目养神的
滋溜着吃方便面的
就着花生喝啤酒的
与孩子逗乐的
向左穿过他们
去打一杯水
向右再穿过他们
去上厕所
一些人生的启示
在两腿抖擞间顿悟
15
深夜停车
车站广播
让夜更静更空阔
16
窗帘的缝隙
闯入
夺目的灯光
有个人
正在暗夜里独坐
17
火车飞驰
无数脚板
沉睡着
晃动着
2019/4/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