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轨道上疾驰,窗外景物飞逝如模糊的倒影。邻座的孩子指着窗外,叽叽喳喳地问着:“爸爸,那是什么山?”年轻父亲含笑作答,声音温软而耐心。我微微别过头去,悄悄摸出了口袋里钱包中那张薄薄的照片——父亲穿着合体的中山装,眉目间刻着岁月风霜的痕迹,嘴角却分明含着笑意。这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边角处磨得微微卷曲,显出被时光与指腹反复摩擦的痕迹。
车厢里人声浮动,我悄然离座,躲去车厢连接处那块狭窄的角落。这里风很大,吹得人衣襟飘动。我点上烟,火苗在幽暗中一闪,烟便燃了起来。眼前烟气袅袅,仿佛看见父亲劳作一天之后,坐在门口矮凳上抽烟的样子,灰烬明灭如萤火,烟灰时不时的落在从煤矿下班回来洗旧的落满煤灰的工装裤上,他却毫不在乎,也浑然不觉。
回到座位,邻座父女的笑语声仍在。我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日历显示着今日“父亲节”。我手指微颤,迅速划过了这个界面,如同划开一道深深的伤疤。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景物依旧飞速倒退,心中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隧道,隧道里沉浮着父亲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声地浮动。
列车轰鸣着前行,我收回了目光,端坐好身体,只把照片轻轻放回钱包,装进了贴近心口的衣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