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九叔成录生今年八十多,现已经退休在家,之前是黄陵某局局长,现在身体还算硬郎,性格开朗乐观,一辈子在外工作,从放羊娃升到局长,真可谓是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他只读过小学二年级,没有什么文化,凭自己勤学苦练敬业上进,干一行爱一行,硬是学了不少知识,认了不少字。九叔一辈子大起大落,受了不少苦难,当过省劳动模范。从一般职员升迁到科部局级,一生几起几落,跌倒后又爬起来……
(第一集放羊娃)九叔的童年是甜的、酷的、酸的、辣的……一九四一年他出生在陕北黄土高原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时家里比较富足。父亲从陕西合阳来黄陵县北巨头洞上,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以开小客栈做豆腐为生。为了生计父亲东挪西借,凑合本钱成年往返黄陵、澄城、白水、合阳等地赶脚作生意,贩卖牲畜。后又在巨头村买房置地打窑安家。父亲为人毫爽广交朋友,吃苦耐劳。日有所进月有所盈,年有所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九叔出生后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阔少富豪,但也算是生在一个富人之家,吃穿不愁幸福快乐。在他五岁前,家中的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常来常往。父亲的亲戚朋友走了一批又来一拨,门前车水马龙,人来客往。有道是:“穷在闹巿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家里人丁兴旺,牲畜成群,粮食滿仓吃穿不愁。
五岁那年家里发生变故,父亲突发急病身亡。接着全家十三口人患伤寒,先后四人病故。大小几十头牲畜,牛羊鸡鸭不知道得了什么瘟疫绝症,一个个口吐白沫倒地不治。一个兴旺富有的大家庭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到了地……
九叔回忆 記得上小学二年级有天放学回家……母亲很无奈的对我说:“儿子过来妈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我想了很久,咱们家的日子自从你大去世后一日不如一日。你兄弟几个上学读书,全家人吃喝拉撒,都靠妈一个人来维持。妈虽然年轻能干,忙前忙后,病了、饿了、累了,都不敢偷懒歇会。我种地、养猪、喂鸡、纺纱织布没黑没夜的干,咱们家里的日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妈思前想后,我娃还是……”“妈你辛苦了我听你的,妈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大不了书我不读了,在家里给你帮忙。”母亲说:“娃儿你还小,是妈不好,妈么本事么能耐,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养不起你姊妹兄弟几个。眼下咱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更谈不上让你弟兄几个都读书认字。”“妈你不用难过,今天我就不去上学了,让我哥他们上学,我在家帮你干活。”母亲说:“我和你六大商量了,他家里有几十头羊没人放,不如你……”“妈我听你的,虽然我小但羊我能放,你就放心。”母亲停了一会又说:“娃儿你还小,去放羊妈舍不得也不放心,但没有别的办法,我娃小小年纪就要为娘分忧,帮妈分担家庭重担。妈不知说什么好。娃儿只要你能吃苦耐劳,好好干,将来会有出息。再说放羊不但养活你自己,而且还能给家里挣点粮食补贴家用。记着放羊不但要吃苦,而且要长心眼,沟里洼里狼虫虎豹,你可要多长心眼,小心提防。”“知道了妈,你就放心……”
开始是六大和我一块放羊,我家的大黄狗跟在羊群后面,我六大就是“羊司令”,当然我就是羊“付官”了。拿起放羊鞭发号施令神气活现非常好玩。赶着羊群翻山越岭来到北沟。我背靠在阳坡的草丛里,大腿压在二腿上,嘴角含根青草枝,斜眯着眼睛,望着春天暖暖的太阳出神……天空瓦兰瓦兰的没有一丝云。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鲜花和墨绿墨绿的青草。羊儿低下头不停的啃着……小羊羔活蹦乱跳的叫着,大黄狗一会跑到东一会跑到西,累了张着嘴吐着舌头卧在我的身边。沟里一条小河,河水弯弯曲曲流到望不到的地方,绿水清澈见底,几条小鱼游来游去,河边偶尔还能发现小王八晒太阳。
春天山花烂漫,夏天那凉快去那,秋天漫山遍野红的黄的叶子好看极了,冬天西北风裹着雪花,满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我这“羊付官”从付职升成了正职“羊司令”,渐渐感到有点吃不消,一个人赶百十头羊领上黄狗,春天的花不艳了,夏天的风不凉了,秋天的景色也看烦了,到了冬天西北风裹着雪花迊面扑来,我身穿单薄的衣裳,脚下穿一双露脚指头的破布鞋,在雪地草坡上缩头缩脑冷的瑟瑟发抖,但是羊还是要放。
有年夏天晴空万里,我赶上羊群又去北沟。下午忽然黑云滚滚狂风大作,轰隆隆一声炸雷,豆点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羊儿四散奔跑,我在狂风大雨中不停的追赶拦羊,大黄狗和我一样东跑西赶。有的羊到处狂奔乱跑,有些羊儿在山沟里草坡上,这里三个那里五个头对头挤在一起,不肯往回走。
我发疯一般,拦住这个又跑了那个,我沙哑着嗓子手提羊鞭不停的喊着,脚上一双破布鞋沾满黄泥,每走一步非常吃力。好不容易才把羊拦在一起,天昏地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反正赶着羊群上坡就是了。土路泥泞不堪,鞋子沾满黄泥越发沉重,加上天空打雷闪电,浑身上下水淋淋的。跌倒了又爬起来,羊儿又跑散了,我的一双破布鞋沾的黄泥太多,重的拉不动,我用力一甩结果一只鞋掉进草丛里怎么也找不到,走了没几步又一只鞋烂的不能穿了,这时只好光脚丫在草里泥里奔跑,脚下石子、枣刺、杂草丛生,我的泥脚不知扎了多少枣刺,钻心刺骨的痛,我差点痛晕了过去,我咬牙忍着……电闪雷鸣,风还在刮,雨还在下。不知道是泪水、汗水、还是雨水一古脑地往眼睛里、嘴巴里、脖子里、心里流啊流啊……那天我连跌再爬,浑身湿透脚也失去了知觉。天黑了,我稀里糊涂才把羊赶回来……
晚上母亲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洗脚时,我的双脚又红又肿,脚上扎了多少枣刺我也不知道,每动一下钻心的痛……晚上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边轻轻的轻轻的……给我拨刺一面流泪,她说:“儿呀,咬紧牙忍着点,枣刺扎在你的脚上,痛在妈的心里……妈这眼睛怎么不听话了,泪水不断头的往外流……泪水滴在我的脚背上,感觉咸咸热热的……自后我高烧不退,糊里糊涂睡了几天。
自从那天大雨后,我还照样早出晚归,心里还是怕再遇到暴风骤雨,一个人胆惊受怕。为此六大给我联系了同村几个放羊娃,为了怕羊混在一起分不清,我用红颜色把每个羊身上染上一撮红毛,石头用黑色染他家的羊,小顺子什么颜色都不染,这样三家的羊群合在一处,就能分清楚。羊合起来我们的队伍壮大了,三家二百多只羊三条牧羊犬,石头是羊呼长,走在群羊最前面。我和顺子走在羊群后面,偶尔个别不听话的小羊跑进庄家地里,我家的黄狗只要我大嗓门一声吼,它呼的一声,跑进地里把不听话的小羊拦进羊群里。
有年夏天大中午天气非常热,羊群不好好吃草,这里卧一个,那里卧两个,还有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头对头挤在一起,呼呼哧哧喘着粗气。我们几个也不管它,脱了衣服跳进小河的潭水里游泳。我们几个孩子非常快乐,在水里玩扎猛子,侧面游、正面游、蛙泳仰游。突然岸边有人大声喊!“你们几个小杂种,不好好放羊跳到水里游泳玩耍,害的我到处找你们,赶紧上来,羊都跑到我的蔓豆地里了……”石头战战兢兢地说:“那我们上来你可不能打我们。”“你们快上来把羊从地里赶出来,我一不骂二不罚,三不……”顺子石头和我赶紧上岸光着屁股抱上衣服跑到地头一看傻眼了。只见大小十几只羊在蔓豆地里吃的正欢,还不断的有羊往地里跑,大黄狗和大黑狗蹲在地头大张着口,吐着血红的长舌头呼哧呼哧喘着气,不理不采。我们凣个又是扔土块又是大声幺喝,好不容易才把羊群赶出地头,只见地主人叼三,手里提着一只布鞋,瞪着血红的大眼睛吼道:“你们几个哈怂娃过来……站一成一排!说说今天这事咋办?”三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啍气,大黄狗卧在地上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谁是羊呼长(就是放羊的头)?”我低头小声说是……是石头。
石头不吭声,顺子瞪了我一眼,叼三用布鞋底打石头屁股,一边打一边骂:“小狗日的再让羊跑进庄稼地里,看我不打断你们几个的腿。”就这样石头挨了五下,我们每人挨了两下,回到家后,每家给叼三赔了五升麦子,这事才算不了了之。后来石头嫌我出卖了他,不原和我在一起,他父四叔把他送进学堂里,此后四叔领我和顺子一块天天放羊,四叔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每次放羊出来多带几个糜子馍给我吃,而且他人性格开朗非常幽默,常常给我们讲笑话讲故事。
末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
作协会员李明芳
二0二一辛丑年
六月八日
农历四月二十八丁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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