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 若
秋日的最后一个夜晚,冷雨淅淅,气温骤降。
持续一个星期以来难得的独处时光,小夜灯暖黄的灯光晕染,纵狂风不断敲打着窗户,也丝毫未打扰三岁半的小哥哥的安眠,香甜而静谧。
痴痴地看着这张纯真、安静却明显消瘦的脸庞,内心是难以抑制的心酸。一个星期之前,这样的安眠,是何等的奢求?三岁半的小哥哥,在辗转奔波于益阳与长沙之后,于10月28日的半夜送入了手术室。或许终其一生,我都无法忘记小哥哥在被麻醉医生抱走时的害怕与恐慌,小小的他拼命地喊着:“妈妈,我好害怕”,厚重的手术室门紧紧关闭,我无法想象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但是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到镊子之类的工具会不由自主害怕,会在医生、护士来打针时请求:“叔叔阿姨,请你们轻一点”,会跟妈妈哀求:“妈妈,我好了很多了,我要回家”。忘不了他从手术室出来后衰弱的声音不停地呼喊着“妈妈”,忘不了他麻醉过后疼得撕心裂肺,忘不了他术后二十四小时内想喝水时哀求“只喝一小口”,忘不了他被针扎得密密麻麻针孔的手臂,忘不了他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模样,忘不了他哭闹着不要待医院的心酸……时至今日再回想,内心都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疼,于三岁半的孩子而言,所有经历的这一切,都开始让他明白,人生除了甜与乐,还有痛与苦,我们所竭尽全力为他营造的美好世界,在疾病面前,轰然坍塌。
随之坍塌的,还有向来觉得自己已经被锤炼成女超人的自己。
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所有的阴影都从来没有消散,疾病与死亡,是我这一生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坎,逃不掉,躲不开。
只是,在时隔近十年之后,我无需再独自在寂寥的夜晚哭泣。
远在梅城的闺蜜,在知晓信息的第一刻出发,一个小时后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的师姐,第一时间陪伴在身边,在我死死盯着手术室门的时候,想方设法地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每分每秒没有那样煎熬。
工作繁忙的老大,在我内心恐慌之时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越乱之时要越冷静,要我明白所有已经在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能想象他盯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字回复的情景,其实都是普通至极的话语,却莫名有了让人安定的魔力。
我的母亲在凌晨风尘仆仆赶到医院,年近花甲之人,在见到虚弱的孙儿之时,痛哭不已,只恨不能将病痛转移至自身身上。昼夜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强颜欢笑千方百计鼓励着小哥哥,一次次默默地流泪,我的母亲,如同我一般,经历着身心的煎熬。
我的中国好邻居,从病发开始带着各种检查,到术后每日的陪伴,及一日三餐的包揽,解决了所有陪伴期间的饮食之忧;我的师傅们一次又一次发来慰问的话语,告诉我他们都是我坚强的后盾,让我无所畏惧勇敢前行;我的好友们热情地提供着各种资源,从入院至手术及后续的治疗,都得到最及时最有效的处理;我的同事们主动分揽着我的任务,让我能够安心地陪伴……
人生给予我们的磨难,在所有人的温暖之下,少了些许悲凉。
我的勇敢的小哥哥,这个小小的孩子,以超乎常人的毅力顽强地面对这次劫难。他熬过了没有止痛棒与止痛药的疼痛,他撑过了近40个小时不许进食的饥渴,他忍受住了一天超过八个小时的输液时间。他礼貌地对着扎针的护士阿姨说“谢谢“,他关切地安慰旁边病床的孩子“不要害怕“,他强忍着伤口疼痛遵医嘱下地行走……
我的小哥哥,在他三岁半时,成功地度过了这次劫难。
而他的母亲,亦在这场不幸之中,收获了人生最大的幸运。
那些打不倒我们的,终将使我们强大。——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