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早安！今天的天堂里，天气好吗？

此时此刻，是我这里的早上4:40分，我醒了好一会儿了，你躺在那里安睡的模样，和最后一天陪你时的笑容，一直在我脑海里交叠，我想，我想念你了，娘。

当你的灵柩被打开的一刹那，我盯着你的脸，那一瞬间，我定定地看着你，我告诫自己不能湿了双眼，因为我想拼命记住你的模样！

周围的人都在哭，我感觉只有我自己昂着头，死死地盯着你，我不想眨眼睛，也不想哭，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你只是睡着了。

周围人的哭声，不断地提醒着我你的灵柩即将关闭，我却觉得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娘，我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我多么希望周围的人都消失，那样，我有一个安静的时间和空间，静静地对你述说。可一开口，难以制住的哀伤袭来，害怕着你在眼前消失，我全身发抖，用尽浑身力气，我只喊出了那2句“娘，对不起！”“娘，谢谢你！”

我感觉有人在拉我推我，我感到愤怒，我多么希望我能握住你的手，摸摸你的脸，让你知道我永远在你身边，无论你走得多远，我不希望你觉得自己孤单上路。我使出浑身力气，吼他们，希望他们能有真正的慈悲，允许我把所有的感觉，都告诉给你。那样，你就会知道，我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远离。

他们都在呼应着道士的某些语言，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听，我知道你的感受，我知道你也不愿离开，我知道你一直爱着你的子女，你从来不会抛弃我们，你永远都护着我们，从生到死。你永远不会做哪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所以，我根本不相信哪些不能扫地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观念，我只知道，我娘不喜欢躺在脏乱的地方，我娘无所谓好不好吃，我娘无所谓有多少钱。你永远在做的，都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拼命忙碌。而我，总是会问“娘如果在此刻，她会怎么做？她会希望我怎么做？”

在所有的人群散去，我回到你的墓前，我无所谓你保佑不保佑我的哪些禁忌，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保佑我，护着我。留着眼泪，清理掉你墓周围的垃圾，娘生活的地方，从来是干净有序的。

而我，需要有那么一阵安静的时间和空间，来给你好好道别。

娘，对不起，在你最后离开时，我没能守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让你靠着我，让我以为的那种能感知你停止呼吸慢慢变冷的方式，陪你到最后。我没能有那么长一些的时间陪你去你喜欢的那些地方再走走，我总以为自己很忙。我很自责，很后悔。

娘，谢谢你！谢谢你生下我，抚养我长大，听我念书，送我上学，等我回家。谢谢你用每一分钟，做着勤劳的榜样！谢谢你用生命去的倔强，教会我永远挺着自己的脊梁，去面对困境。

此时此刻，天没亮，有一只鸟在窗外鸣叫、诉说，是你托它在告诉我什么吗？

仔细想来，其实您知道自己行之将至，最后一次回家陪你，推你去公园的路，你好几个小时一直对我微笑、点头，你时不时说着一些话，如今想来，你是不是想用那种方式，告诉我一直做得很好，你很开心满足？我离开那天带你去公园，你沉睡，我等你醒来，你仍然朝我微笑、点头。回家后，你坐在沙发上，我握着你的手，你开始不停地挥着我的手，说着许多话，我听不懂，答着“好”“是”，迷迷糊糊握着你的手，在你身边睡着了。依稀觉得你一直没有停止说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小女儿，我要走了，你别太难过，你做得很好！你很孝顺，我没什么遗憾的。我走之后，你要照顾你爸。”

而我，没有听懂你的述说，帮你洗完澡，看着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我离开，当时想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挺好，这样你不必在我离开时伤心，可是我现在知道，我完全错了，不知道的是我，你却一切明了于心。你呈现给我你最后安睡祥和的模样。你对我最后的示意，就是我在你的脖子上套上靠枕，你对我笑笑、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说我走后，你没怎么再睁眼。

我想，那是您留给我的告别，你希望我知道：我很满足，我很开心，你不需要自责和担心。

你在人生最后一刻，都做着身为母亲的榜样。我期待自己成为您。

娘，我想念您！您可以随时托梦给我，或者冷不丁地显现在我面前，我不害怕，只要是您，无论以什么模样呈现，我都不觉得害怕。而我有时候害怕自己再也想不起您的模样。

他们说，这种感觉世界支离破碎的悲伤，只有自己慢慢缓过来，多少年都不能复原。时间越久，越是怀念。那么，我就怀念您好了。复不复原，没有关系。

我一直以为，是我照顾着您，直到你离开的刹那，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需要支撑，我才知道，不是我支撑着您！是您一直支撑着我继续努力生活。

谢谢您，娘！我会永远怀念您！

你的小女儿

2022、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