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桥分野色(三)
——听赵勇教授《审美阅读从语言开始》有感
审美阅读从语言开始,那么我们读语言都要读些什么?赵勇教授给出了以下答案。
一、风格:语言是一个作家的指纹。
例如,史杰鹏在《我读鲁迅》中写道:“我认为白话文最好的标准是:简约而又充满诗意。点检白话文兴起以来的作家,只有鲁迅达到了。”《不成问题的问题》中提到老舍的语言:“他一写到北平,往往是京味京白,像是脆皮萝卜调出的一道菜,舒心,爽口。”莫言则是善于使用“内部语言”与人的欲望、情绪更贴近,与人的难于言说的审美体验更相对应。
作者通过这样的语言呈现出什么样的风格,是我们在日常教学中应该引导学生关注的。但是,反观自己的日常教学,很少提及语言风格一次,提及最多的跟风格相关的词语就是豪放和婉约。究其原因,还是认为考试不考。听了赵勇教授的讲座,我认识到了自己的狭隘,对语言风格的品读,何尝不是一种审美阅读!让学生体会各种语言风格的美,有意识的模仿,甚至形成属于自己的鲜明的语言风格,还何愁作文千篇一律!
二、奇崛之笔
在日常教学中,拿到一篇文章,尤其是散文,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那么品析语言时如何选择呢?文中的奇崛之笔无疑是必选。赵勇教授举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中有这样一段话为例: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
一般人的表述:四百多年里,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剥蚀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淡褪了,一段段高墙坍圮了,玉砌雕栏散落了。这样来表述,一方面都是“了”字结尾,虽然很整齐,却像打油诗,每一句的结尾处没有力度。另一方面,语言也没有音乐。作者把“剥蚀了”、“淡褪了”、“坍圮了”、“散落了”这些谓语动词提前,既强化了一种动作,也让每一句的结尾处有了变化,有了力度。
再仔细分析,我们又会发现这几个句子与“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的句子结构是一致的。句型上就构成了一种呼应关系。
我们前面提到了语言分为日常语言和文学语言,显而易见,这些奇崛之笔就是文学语言,就是我们在教学中应该引导学生品味的地方。只要我们有意识的引导学生关注文本中的奇崛之笔,提高学生的审美能力,还用考虑长文如何短教的问题吗?还用担心考试中的句子赏析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三、文白夹杂,雅俗互渗
我们中学一线教师对此是比较排斥的。也会在日常教学中禁止学生使用这样的语言写作。
赵教授举了汪曾祺《受戒》中的一段话为例:
两个女儿,长得跟她娘像一个模子里托出来的。眼睛长得尤其像,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浑身上下,头是头,脚是脚。头发滑溜溜的,衣服格挣挣的。——这里的风俗,十五六岁的姑娘就都梳上头了。这两个丫头,这一头的好头发!通红的发根,雪白的簪子!娘女三个去赶集,一集的人都朝她们望。
文中的“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与其他口语化的表达不同,有明显的文言的味道。汪曾祺自己也说:“文学语言总得要把文言和口语糅合起来,浓淡适度,不留痕迹,才有嚼头,不‘水’。当代散文是当代人写,写给当代人看的,口语不妨稍多,但是过多的使用口语,甚至大量掺入市井语言,就会显得油嘴滑舌,如北京人所说的:‘贫’。我以为语言最好是俗不伤雅,既不掉书袋,也有文化气息。”
其实,作为一线教师,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禁止学生写文白夹杂的语句,而是学生写得不好,不能在考试中的高分。我们要承认自由创作与应试作文是有区别的,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并期待,作文评判标准将会给孩子更高的,越来越高的创作自由度。在这个评判标准到来之前,我们不妨先从欣赏学生习作中“文白夹杂,雅俗互渗”的语句开始。
四、声音和节奏
我们在教古诗词时会注意到声音和节奏,其实每一篇文章的语言都有声音和节奏。汪曾祺就有这样的说法:“中国语言因为有“调”,即“四声”,所以特别富于音乐性。一个搞文字的人不能不讲一点声音之道。”
朱光潜在《散文的声音节奏》中也说:“领悟文字的声音节奏,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普通人以为这要耳朵灵敏,因为声音要用耳朵听才生感觉。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耳朵固然重要,但是还不如周身筋肉。我读音调铿锵、节奏流畅的文章周身筋肉仿佛作同样有节奏的运动;紧张,或是舒缓,都产生出极愉快的感觉。”
由此可见,不光古诗词有声音和节奏,散文也有声音和节奏。我们老师既要注意到语言的声音和节奏,更要把课堂交给学生,让学生用各种“读”,读到“周身筋肉”都能感受到文章语言的声音与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