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门口就有两颗槐树。
从我蹒跚学步起,那两颗树就是我的玩伴,因为槐树开花很香,树下还有很多小蚂蚁。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老奶奶还在,还很健壮。她爱坐在树下的石墩旁,总是自己拿一个小板凳坐,从不去坐那石墩。我也不坐,奶奶用玉米的皮编成一个圆形的坐垫,小时候总是举起它朝着太阳的方向,觉得它比太阳还大,比石墩舒服得多。每每过了中午,睡过一个饱觉后就该去树下坐着了。老奶奶从早上到晚上都在,爸爸或许是见她时间坐得长了,就会问她:回屋休息会?老奶奶总是说:“屋里头闷得慌,外边敞亮。”我就在她旁边用石子堵蚂蚁的去路。在我的世界里季节总是分得不那么明朗,我把槐树叶落算作是冬天,把它枝繁叶茂的时候算作是夏天,省得那么多时节在脑子里来回运算。
爷爷是最疼爱那两棵树的人。每每到槐树开花的时候,爷爷就念叨:“等到花果实了,就打下来晒茶。”在我们这里槐花是可以晒成茶的,爷爷说这茶便宜得很。对于我的乐趣,就是陪爷爷一块打槐花的时候了。用一个长长的钩子,我还小,拿起来有些费劲,却总是逞几次能,试着打下来。爷爷就笑说:“使用钩子钩,不是让你真打。”爷爷很娴熟地用钩子往下拽。槐花一串一串地掉,我就忙着捡。这时候有人来要一点,爷爷是肯给的,等他晒成了茶,就没人要的出来了。至于晒茶,总觉得的那是无聊的事,也就满不在意了。对于槐花,我是直接放在嘴里吃的,粘粘的、甜甜的、凉凉的,爷爷见我吃没拦着,我想大抵也没什么坏处吧。
等我上了初中,就要住校了,每周回家一次。正是五六月份的时候,我到家时门口成了两个矮矮的树桩。也并不是难过,总是觉得心里不得劲。从那以后,老奶奶就把小板凳从树下挪到了门口,其实就隔着几米,老奶奶好像再也没去过。爸爸给爷爷带回来了上好的茶叶,爷爷把脸都笑皱了,却也时常泡一壶以前剩下的槐花茶。家里的屋子越来越好,我越长越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不再提槐花和槐树这两个词了。
盛夏的夜晚,风把天刮得很干净,天上粘着几个小银星星,一弯月牙斜钉在天上。我心惶惶然,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