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岳风最近都不给我发短信了,都是我给他发呢。”杨柳趴在床上,托起脸,郁闷地对闺蜜小菲说。
“也许人家最近比较忙吧。”小菲拿起椅子上几件衣服,看了眼杨柳。杨柳嘟着嘴,歪到枕头上,叹了口气。
小菲走进卫生间,准备洗衣服,自言自语道:“女人啊女人…”
“你在说什么?”杨柳大声喊。
“没什么…”
2,
杨柳闭着眼睛,想要睡觉,可满脑子都是岳风。
岳风是杨柳的老同学,从前在班里并不相熟。他在班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个子高,成绩好,还会玩。但杨柳只是个爱看小说的女同学。那时,她正在看《神雕侠侣》,被杨过迷得五荤三素七零八落的。
杨柳眼里,班上的男孩子,就像天边的浮云,天天从眼前经过,也没什么痕迹。岳风只是他们中间,比较聪明的一个罢了。
大家相安无事得度过了高中时期。岳风考入了重点大学,杨柳只去了一个三流院校。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人生也许再不会有交集。
每天,我们在各自的世界悲喜沉沦,看太阳东升西落,看月亮阴晴圆缺。快乐着小确幸,忧愁着小悲伤。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世界会闯进来一个人。他一手带来鸟语花香,另一手也携着疾风骤雨,没有商量,不经允许,风驰电掣般占领这里的一切,也改变了一切。
这个小世界,仿佛换了面貌,处处都有他的倒影。最终,他却像风一样,像风一样消失,仿佛不曾来过。
3,
一天,杨柳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
“你好啊!是杨柳吗?我是岳风。”
“我曾有个同学叫岳风,是你吗?”
“是的啊,哈哈”
就这样,毕业六年后,杨柳和岳风开始了第一次交流。
你来我往的信息,岳风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那个记忆中的人,从一个模糊的点,变成了一个幽默风趣智勇双全的学霸。杨柳自己学习不好,但对学霸有一种强烈的崇拜之心。至于这个形象,跟岳风本人有多大的关系,杨柳从未思考过。
岳风每天会给杨柳发信息。有时给她讲笑话,有时问她毕业后的各种情况,有时聊聊自己生活中的趣事。杨柳感觉很快乐,对岳风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后来,杨柳回忆,这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如今想起,又多么令人心痛!
她每天准时收到信息,那一刻,仿佛自动打开了快乐的阀门,静听水流奏出叮咚叮咚的乐曲,感觉每个音符都在跳动。那时,她完全的心无旁骛,只是愉快地聊呀聊,不曾想到,竟把聊到了自己的脑海里心海里。
直到有一天,杨柳没有收到信息。她想,他是忘了吧。第二天,仍然没有。杨柳内心打起了小鼓。他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被工作缠身?这一整天,杨柳都在纠结这件事,做什么都无精打采。她才发现自己如此期待收到岳风的信息。第三天,还是没有。杨柳有点着急,他怎么不理我了?是忘了吗?不可能不可能!他跟我聊得可开心了呢!那我怎么办呢?我要不要主动发一个?啊,好难!可难道非得等人家给我发?
别人不发信息,真的只是不想发而已。很久以后,杨柳才明白这个苦涩的道理。
杨柳内心斗争了好久,终于打下三个字,“在干嘛”。又思虑良久,下定决心,按了发送。
主动,有时在爱情里是必不可少的。它在告诉那个人,我在乎你。可主动,并不适用于每个人。特别不适合杨柳这样,心无城府,又没有恋爱经验的姑娘。
杨柳焦急的等待回复,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于急切了。她不时的拿起手机,简直像是在等待对自己的宣判。终于,岳风的信息来了。杨柳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她对自己说,岳风怎么可能不理我呢!
此后的一个月,杨柳的心情和短信密不可分了。她的欢喜和忧愁完全被掌控,却不自知。她知道和岳风的聊天,变得的越来越短,之前两小时,现在5分钟。她知道,他好像已经没有聊天愿望,可她拼命的找话题想要多说一点。一切她都知道,可她似乎都不知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杨柳把最初的快乐与美好,不断放大,放大,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梦幻般的棉花糖。她像一个贪吃的小孩,不愿错过一丝一缕的甜。可她忘了,硕大的棉花糖,不过是几颗糖粒的膨胀物。
4,
最近杨柳有点喜怒无常,有时高兴地像个孩子,有时又心事重重、无精打采。小菲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岳风那天有没有理他了。她很想告诉杨柳,不要继续这捉迷藏似的游戏了,岳风若真对你有意,不会这样让你患得患失心猿意马的。
最终还是不忍心,只是问杨柳,“你真的很喜欢岳风啊?”
“大概也许可能是吧”杨柳不好意思承认。
“那他喜欢你吗?”
“大概也许可能……不知道……”
杨柳想起岳风逗她开心的短信,想起他有意无意的关心,也想起他后来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从直觉来说,杨柳感到岳风对自己是喜欢的,只是这份喜欢正渐渐地远去。当他回应她的信息时,他总是那样恰到好处,使她惊喜,使她快乐。没有信息时,他又让人觉得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杨柳单纯的脑袋瓜,无法理解岳风的复杂,于是直接把复杂的部分过滤掉了。
“要不你表白一下试试?”小菲想,只有表白,才能让杨柳看到真相,才能停止无妄的幻想。
“表白?”杨柳吓了一跳,“哦,天呢,不……”
表白对杨柳来说可是一件大事。首先,杨柳从未向谁表白过。虽然也有不少人跟杨柳表白,可被表白和主动表白是完全不同的。其次,杨柳根本不知道怎么表白。她甚至不知道表白也需要迂回婉转,保留女孩的尊严。
5,
岳风告诉杨柳,他要参加一周的野外拓展训练,在山里进行。那里没有信号,大家都使用对讲机联系。杨柳听出了言外之意,“这一周我们都不要联系了”。
这一周,是如此的漫长啊!杨柳心里上演了无数戏码。野拓有女生吗?他是不是和别的女生一样谈笑风生?……他会想我吗?……
杨柳皱着眉头,默默地走在林荫道下。夏日灿烂的阳光活泼泼的闪烁。偶尔一丝微风吹过,地上斑驳的树影也调皮的跳动起来。
杨柳坐到花坛边,默默地发呆。满树的绿叶闪着光芒,诉说着夏日的丰盈。杨柳茫然地抬起头,眼前仿佛出现一座静谧的山林,清冽的空气中传来清脆的鸟鸣。一小队人穿着迷彩,背着鼓鼓的黑色背包,沿着崎岖的山路跋涉,岳风就在其中。杨柳很想走过去,牵起岳风的手,然后冲他开心地笑……
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杨柳站起来,找到一片完整的叶子,认真地写下岳风的名字。这个举动让杨柳很快乐,“让我思念与你一起成长吧!”
6,
恍恍惚惚地一周终于过去了,岳风应该结束野拓回来了。可事实上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杨柳终于按耐不住,发信息问他的近况。他似乎也很高兴地诉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在他心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不过是联系了一个老同学,熟悉之后,也就没必要像最初那般热情和殷勤。
杨柳不同啊,最初他带给她的快乐,像是毒品,尝过之后,就铭心刻骨难以割舍。
杨柳坐在书桌前,翻开的书页上,似乎写满了岳风的名字。她凄凉地想着他。“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呀,他给我聊天是那样的开心。可为什么现在总不理我了呢?”
一个念头灵光一闪,“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着他呀!”
杨柳的低沉一扫而光,觉得自己解决了世纪难题,岳风奇怪的原因就是这个呀!
“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他,他就不会这样若即若离了!”杨柳简直想开心地叫出来。
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孩,开始在心里设想表白的计划。她认为,只要自己先说出来,必定会使岳风缴械投降, 承认自己也喜欢她。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菲。小菲有点吃惊,这个羞涩的女孩竟真有勇气去表白?
她问杨柳,“万一你表白不成功呢?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他一定喜欢我的!”杨柳嘴上说得肯定,内心却仍然动摇了。“不想这了,干嘛要自寻烦恼呢!”杨柳迅速地把这个想法pass掉了。
她现在春心荡漾,想象着她坐上飞机,去见千里之外的岳风。岳风一直牵着他的手,带他走遍大街小巷,带他吃各种美味的小吃。甚至想到,他们一起来到海边,海水滑过两人的脚掌,彼此相视而笑。夜晚,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想着想着,杨柳开心地唱了起来。
7,
第二天,小菲起床后,见杨柳还躺着,准备叫她,发现她醒着,只是一脸木然。
“怎么这副死样子?”小菲问。
“我后悔死了,我后悔我给他说的那些话!”杨柳说着,用被子捂住了脸。
“你告诉他了?”小菲没想到,一向拖延的杨柳,竟然这么快就表白了。
“他现在一定在笑话我!啊,天呢!”
“不会的,他会觉得……你很真诚的。”小菲真的不会安慰人。
“是他!是他让我觉得他喜欢我的!”杨柳把掀开被子,腾地坐起来,愤怒地说。虽然回想起来,岳风真的没有给她爱情方面的任何鼓励。“这个坏蛋、混蛋!”
“好啦好啦。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免得你乱想更受折磨。”这个结果,本是小菲意料之中的。身处爱情中的人,常常会产生投射效应,自己喜欢别人,会以为别人同样喜欢自己。理智完全不起作用,绝对地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已经失去了心中所爱,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比这种失落感更可怕的是,她的爱情赤裸裸的坦露在那个人面前,有文字为证,想赖都赖不掉。每当想起那些滚烫的字,她的心都一阵抽搐,甚至想从楼顶跳下以收回。“哪怕去死,也不能说出那些话呀!”
杨柳让自己努力忘记这些事,也努力地骗自己,岳风肯定不记得她说的话。
8,
有一天,杨柳读到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她马上想到了岳风,只是这句诗要改成“道是有晴却无情”了,杨柳苦涩地笑了。
那天之后,杨柳再也没有主动给岳风发信息,倒是岳风偶尔会问候一下。每一次,杨柳都止不住欣喜若狂,想要向从前一样和岳风畅快地聊一聊。可每一次,她又拼命地压抑自己,告诉自己,这不过又是一场海市蜃楼,千万不要走进去。
可是那海市蜃楼真的很迷人啊!
杨柳想起那片树叶,那片写着岳风名字的树叶。那天,她怀着甜蜜的希望,郑重地写下“岳风”两个字。那片树叶如今安在?杨柳也曾经寻找过。不知是被风吹落,还是已经随树长高,总之遍寻不见。
这样也好,让它静静地,去他该去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