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幽明之谜真的如同鬼魅一般,众口相传,然目击者鲜矣。自姥姥去世之后,我便没有梦到任何有关姥姥的音容笑貌,也许姥姥早已转世,喝下了孟婆汤,重回人世这个故地,也许是我梦里的小妖小怪奉了阎王的旨意,阻断姥姥给我的讯息,却在一日乌云散去后的晴空,看到远远的似是炊烟的白云深处,有一户人家,我便私自认为那不是某位神仙的居所,而是我姥姥的安歇之处,于是提笔记下,却是为了怀念的忘却。
姥姥是拥有传奇人生的平凡人,她自出生便是食斋戒荤之人,她不信教,而是一食荤菜便会呕吐不止,姥姥的年代医学条件还不足以科学的解释这一现象,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姥姥在去世之后有佛教的高人到来自愿为她超度,让姥姥离去的更加安详和神秘,同样也让我们更加安心。
姥姥的爱情在那个年代没有叛逆,没有随心所欲,她没有逃脱包办婚姻的大潮,可是我们都看的出来,姥姥和姥爷很相爱,这种爱无关风月,却有关陪伴与关爱,姥爷尊重姥姥不食荤的习惯,将厨具分开来,小厨房属于姥姥,外面的大锅专用来煮肉,做荤菜,姥姥的小厨房只有蔬菜水果与五谷的芬芳,大盖子揭开的时候,蒸煮的炊烟就飘散开来,倒是和仙境的虚无缥缈有几分不谋而合,可小时候的我还不懂欣赏这美好的意境,反而对姥爷煮的肉骨头更感兴趣,姥爷的手艺出神入化,具体的味道我无法言说,但我知道已经没有人能够再复刻那样的味道,纵容是尽得姥爷真传的妈妈也没能让我的味蕾再次回味那曾经熟悉的滋味,姥爷的肉骨头已经消失很久的时候,姥姥的小厨房,那里仙境一般的袅袅炊烟,也跟着消失了。
姥爷去世之后姥姥的旧房子经历了拆迁,搬到了高高的楼房里,其实我以前也没有很细致的观察过姥姥,但我就是觉得她的笑容少了,面对一切新式电器,面对着新颖的城市生活,她茫然无措,好在小区里有几位同龄的老人,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姥姥的生活倒是也增添了不少的色彩。
后来姥姥生病了,手术后身体上多了一个袋子,需要当做身体的一部分一直带着,姥姥的身体一下子就衰老起来,每天还需要打胰岛素,我学会了以后就由我来给姥姥打针,我觉得姥姥很勇敢,因为她从来没有哭过,至少我没有看过姥姥哭,姥姥很爱回忆以前有趣的事,我也爱听,我捧腹大笑,姥姥自己讲的也哈哈大笑。
姥姥是个很传统的女性,但却喜欢看武侠电视剧,最爱看《雪山飞狐》,其实并不能看的很懂,但她能看的高兴就足够了,姥姥其实很有幽默细胞,我看到电视广告上靓丽的老年服装就会推荐姥姥试穿,姥姥就会一边摆手,一边惊恐的说着不行不行,我穿着这样出去岂不是要被人家笑说是老丫头啦!姥姥去世前常常无意中说起总觉得自己即将命不久矣,我听到后就会义正言辞的让姥姥赶快呸呸呸,还要让她做发誓状说“我还可以活很长很长“我可以活到100岁”之类的话,姥姥终究没有活到一百岁,她在一个冬天走了,在除夕那天,就差几个小时,她就可以再多长一岁,再多陪我一年。
姥姥是在医院里面去世的,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在我以为已经睡得很沉的时候听到医院回来的妈妈与爸爸有关姥姥的交谈,我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与姥爷去世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可我不愿意醒来,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醒了,姥姥还在,我还能听她未完待续的故事,让她在我考试的时候为我祈祷,去吃她做的没有肉味道的饭菜,在周末的时候我还能去另一个就算没有爸爸妈妈陪伴但仍然属于我的温馨的家。
姥姥是真的离开了,她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疾病不再折磨她了,这是我最大的安慰,姥姥入土为安后,新年也过去了,姥姥终究没能和我们一起迎新年,也没能过属于自己的真正的86岁的生日,我不是孙大圣,没有销掉阴阳簿的能力,没有办法去延长姥姥的寿命,但我仍感恩上天,因为姥姥走后,春天来了,我暗自揣测上天的心意,也许这是为了让姥姥的灵魂跟着春天的脚步,变作新生的生命,重新复苏,去经历这世界别样的爱与精彩。
而我的姥姥,我没有像三毛与倪匡,古龙那样与她定下生死之约,但我想她没有托梦给我,也许是因为她过得很好,也许她遇到了等待她的姥爷,也许她遇到了同村的好友,也许她早已忘记了我,也许她真的成了那白云深处的仙女,去升起那缥缈却真实的仙境般的炊烟,与草木为伴,度化人世间的悲苦与离别。
我的姥姥与姥爷,终是像一对神雕侠侣一般,绝迹了江湖,而我,会努力忘却对你们的怀念,因为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忘记,也就不必怀念。
「把真实生活讲成故事:简书真实故事征集计划第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