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来自于偏僻村落里的菇凉,那里房子后面是青山,房子前面是绿水。只是不管是那山,还是那水,我从来不敢靠近,也无法靠近。
夏天小伙伴们在河里尽情撒欢地时候,我一个人坐在河岸边看他们狂欢;秋天小伙伴们跑去山上撒野,摘野果子,采野菊花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屋后静静观望。不是不羡慕的。
后来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我尝试过到水里嬉戏,也试图去攀爬山坡。只是当我沉到水底,眼前一片混浊,四肢胡乱挣扎,嘴巴被呛了无数口水以为自己就要去见阎王水鬼时,一双手及时把我提了起来。我立马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后怕地浑身发抖。正想说庆幸的时候,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跛脚也学人家玩水,死了想害谁?”我瞬间就哭了,放声大哭。别人以为我知道害怕了才哭,其实哪里是呢。
起了攀爬山坡的念头时,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看山上的世界。我选了一个小伙伴们都去上学了的日子,大人们在田地里忙着春耕播种的日子。自己一个人,拿了一根棍子,向着屋后上山的路慢慢前进。当我看到山里长满青苔的石头,漫山遍野的不知名野花,表面光滑的黄土的时候,空气里满是芬香,耳旁都是小鸟的歌唱。我抬头向上看,那条路好似没有尽头,心想不知道要爬多久才会看到那个人的坟头。我回头看见了来时的路,发现自己还是在山脚下,座落不一的房子就在不远处。顿时感觉怅然。我想遥望小伙伴们上学的学校,听说那是一座三层楼的房子,房子前面有一个大操场,操场边上种满了树,他们都喜欢下了课的时候在大树下玩游戏。我很想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可是当我抬头眺望远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学校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我开始感到一阵一阵地难过塞满了我的心窝。正当我尝试着仰望天空驱赶难过的时候,从山上走下来一个隔壁奶奶,手里拿着不知名草药,看到我的时候一脸震惊不解,仿佛我犯了大错般指责我说:你怎么跛着个脚也跑到山里来!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个手足无措,满心难过的我。我看着她越走越远,她在我的眼里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影子开始越来越模糊。我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掉落下来,在我心里砸了一个又一个洞。
我常常会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大人小孩都可以欺负我?但是至今也没有一个答案。
多年以后,我离开了那个小山村,跟着妈妈到了另一个小村庄。在那里我从来不出去串门,认识的人的名字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我越来越害怕那些投注在我身上的眼光,它们或许没有恶意,但是它们让我如坐针毡。那些眼光里的或询问或好奇或可怜或同情都让我觉得像无数根细针一一扫射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
年少时的那些经历在我的身上埋下了一颗颗种子,我每遇到一次类似的事情,种子就会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我不知道它会长成鲜艳带刺的花朵还是会长成一颗参天的孤独大树,或许也有可能会是一株株藤蔓,它们将紧紧缠绕我一生。而我多么希望它会长变成一株温暖向阳的向日葵。好让它在我孤寂的人生里绽放出一抹暖人的光亮,不求照亮别人,只求温暖自己。
最希望内心的花园里长满各种各样的花,或者树,哪怕是藤蔓。这样至少说明,我的经历被丰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