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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晨八点,他收拾好了行李,一个箱子两个背包。
来上海八年,他准备走了,高铁五个小时就能到长沙。
我送他到门口,“有机会来湖南玩”,他说。
“嗯,祝你一切顺利咯。”
搬来这里半年,我和他最长的对话,大概就是这个周日早晨。
大概一周前,每天就会有物流来,接走他打包好的纸箱子。一次一箱的,他寄走了他在上海的实物资产。客厅里还放着他留下的四个大纸箱子,“买多了,我就放着吧,下次你搬家的话也能用。”
前一天晚上,他在仅有床垫的床上睡了一觉。现在他的房间敞着门,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塑料袋、衣架依然散落在内。他搬走后,他房间里那股不修边幅的“男人味”也消散了。
一月份的某个工作日,我在家。
临近中午,我听见有人开门进来,还有绵弱的猫叫声。
我打开房间门,看见他蹲着,盯着一个手提尼龙布猫笼,小猫正挠着被拉链封住的网面出口。“有人把这只猫丢在了我们小区门口”,他站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猫砂盆,我没带回来。”
他联系了流浪猫救助站,他说自己也挺想养只猫的,但没养过怕养不好。他突然想到我,说,“你要不要养养看,这只猫应该之前被照顾得挺好的,毛都很干净。”
我拒绝了,我和他一样,没养过,也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主人怎么就丢了,要是没人发现呢?”
“应该是临近过年了,有的人不方便照顾,就直接丢了”。他说他是今天去上班的时候听到有猫叫声,午餐时特定过来看一下,发现猫还在这就带回来了。
“那你下午还去公司吗?”
“去啊,我等一下救助站的人,她说她现在在路上了”,他顿了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要不你放这吧,我今天会在家。”
他同意了,交代我要注意救助站的人是不是靠谱。
一个小时后,救助站的人来了,是个中年女人,手上满是冻疮,身上一股小动物的尿骚味。了解了情况后,我把猫给了她,还留了微信。
我把送猫的情况和他说了,结束了他十几分钟一次的微信询问。
“好的,谢谢,我再联系一下她(救助站的人)。”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周六下午,也就是他离开的前一天。
我们有简短的对话,我知道他是80后,11年毕业就来上海,一直从事游戏行业的工作。他知道了我是90后,是个福建人。
那天下午,他似乎没什么事,不过我准备出门,闲聊也就止于此。
周日中午,我和来沪的高中同学吃火锅,说了这个事。
我调侃说,我今天送别了一个陌生人。
同学感到诧异,“都是住了半年的室友了,怎么还是陌生人?”
陌生,这是某种常态。
昨天晚上,我在客厅吃面。
同住的另一个男生点的外卖送到了,他在我斜对面的桌边坐下了,看着我面碗里漂着一层红油,他问,“喜欢吃辣吗?”
我摘下一边的耳机,“偶尔会想吃。”
“你是福建人?”
“嗯,以前在武汉上过学。”
“哦…被培训过啊。”
我笑了笑,随后,我们没再对话,他在看手机,我在听音频。
和室友同在客厅吃饭,这是迄今唯一一次。
在这一个小时前,我们都在地铁旁的十字路口等绿灯。
人很少,我看见他,但没有打招呼。
绿灯亮起,我们各走各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