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门当户对的时候总是少的,妖妖和周成的这一次见面是在雨天。
都市传说雨天城市里的故事会格外多,果真如此,从窗外的雨滴开始击打路面起,大街上分手的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在一个地方接连出现了三对,如果加上周成和妖妖,竟然都可以凑得起两桌麻将。
小方桌上杯子里的咖啡是续杯的,邻桌的人走了又换,放的音乐是Almost Lover。周成和妖妖谁都没说话,他们定定的看着被雨滴淋湿的男男女女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走了又来,如同换着台看电视剧,每一幕都在雨天,每一集都是分手,但隔着玻璃,演的又都是无声的默剧,只是那脸上的声音,一滴不差的都流进了耳朵里,就像是这雨,从早晨一直下到下午。
“那个,你以后要少喝碳酸饮料,对胃不好”妖妖说。
“奥,记得了”周成回。
“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妖妖起身,从包里拿出了折叠伞。
“哎,等等”周成也站了起来,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习惯性的笑了笑,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那个,再见”
妖妖看着周成,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雨里。
2.
“你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吗,如果易拉罐的拉环拉断了却没能打开饮料,那就说明这个拉环是上天选中的,能带来好运气。” 说起相遇,周成总会记起这句话。
没有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也没有电影里的七彩祥云,如同这个城市里每一个普通人每一天的每一次普通巧合,小卖部里劣质易拉罐促成的爱情,就砸到了周成和妖妖头上。
可世界上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在妖妖提出分手之前,周成一直坚信这是上天特意安排的。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去那个公司面试,怎么会空调检修,又怎么会恰是个闷热无比的下午?如果跟今天这样,是个雨天就好了,周成想,那么自己就不会去小卖部,不会专门点冰可乐,也就不会只拽下拉环,遇到妖妖了。
爱情就像一阵龙卷风,狂风卷积而来的时候,谁都逃不掉。妖妖大周成四岁,是公司人事部主管,有着白领阶层独有的气质,做事情雷厉风行,但是妖妖虽然对工作要求苛刻,私底下确与同事们的关系很好,从不以职位上的优势瞧不起下属,下班后,也会与大家一起喝啤酒,一起吃大排档,一起说笑打闹。
可能就是妖妖的这些优点吧,让初入社会的周成感到了学校之外的温情。他听到了太多的职场经,太多的如何讨上司喜欢,太多的如何与同事勾心斗角,可是在妖妖的身边,他却感到无比的放松。
那段时间他失恋,都说毕业季分手季,果然没错,周成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傍上了上司,自然不再与他讲什么情面,借酒浇愁,大家也都知道他心情不好,都会有意无意的开导他。
而这段时间,陪他最多,跟他说最多心里话的,是妖妖。
3.
窗外的雨停了,天也黑了,咖啡馆里的灯亮了,杯子里的咖啡凉了。周成出了咖啡馆,借着路面上的灯光往自己的住处走,空气里湿漉漉的,地面上凉凉的,一阵风吹过来,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周成打了个寒噤。
这场爱情,起初可是幸福的啊,周成想。
妖妖虽然比他大,可交往了后周成知道,妖妖也是个渴望依靠的女孩。周成明白,一个女孩独自在外边打拼,如果自己外表不坚强些,还怎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活?只不过有了可以靠肩膀的那个人,身上的刺剥开后,深处久违的的柔软,就贴合了那颗靠自己最近的心,周成的心。
那段时间,周成有了家的感觉,独自在异乡,这种烟火气息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已经忘记了,不过自从妖妖来了后,小小的出租房间里也射进了暖阳。
清早的一杯热咖啡,深夜的一个甜甜的吻,周末腻在一起看剧,雨天坐在床边看行人,有一瞬间,周成觉得,这就是一辈子了,不管时间怎么走,岁月怎么变,就算容颜老去,鬓发斑白,有妖妖陪着,自己便再无他求。
周成走啊走,这条回家的路仿佛比任何时间都要长,可他还是回到了家,掏钥匙,开门,屋子里黑黑的,周成没有开灯,也没有换衣服,他走到卧室直直的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
枕头上还有妖妖喜欢用的洗发水味道,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周成的手里攥着那个拉环,心里揪成了一团麻,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地步呢,他想。
4.
一些人,一些事,总会像这天一样,虽不是四月的天,但缠缠绵绵的细雨,在梅子黄时还是会到来。
办公室里的恋情还是离得太近了,也或许是差的太远了,一些现实里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无时无刻地不在逼迫着两个人。
周成的心气很高,也很努力,在这个该奋斗的年纪,他在努力的做着自己,他总觉的,目前自己与妖妖的关系,是最好的相处状态,就不再深入什么。
不过周成或许忽略了一些妖妖要面对的问题,一些不好跟正在奋斗的周成说的问题。矛盾的伊始总是这样,一个不说,一个就不懂,她企盼着他会明白,可他总觉得这没什么。
是冷落,还是忽略,是理所当然,还是有口难言,周成不懂,妖妖也不懂。人世间爱情这种东西,碰不得,也丢不得,就像是他俩初遇的巧合,就像是他俩分手的难过。
5.
周成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他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熟悉的找到妖妖的号码,简单的敲了几个字:希望你过得好。
确定,发送,周成把手机重新扔回了床上,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窗外一辆车开过,明亮的车灯打在天花板上,慢慢的照亮又慢慢的离开,虚假的灯光就像是困在玻璃里的焰火,永远都照不暖空荡的心房,照不清自己的希望。
忽然周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摸索着坐起来,拿起手机,又找到那个号码,快速的打了一行字,看了看,删掉,又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他挣扎了半天,又写下了那行字,点了确定,却没有发送,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矛盾是从哪来的,他自己都不敢看自己写下的那行字,可是心里的压抑痛苦,却逼促着他去写下。
他知道,这是残忍,不管是对妖妖,还是对自己。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有时他会相信,有些人,相遇就只是为了彼此看一眼,不管这一眼里饱含多少深情,深藏多少热望,一眼过后,都会应了那句“好巧,你也在这”,然后转身,再次踏入人海,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他和妖妖,是会成为这样的陌生人吗?他不敢确定,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是他觉得,这个再见,是太轻易了。
他拿起电话,看了看那行字,果断的删掉,他下定了决心,谁说雨天的夜晚总代表着凄凉,谁说巧合的两个人会带来失望,他找出那个号码,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