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辰看着穿梭不息的车流和来来往往的人群，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喂，醒醒，醒醒，出租车快来了。”龙文鑫粗鲁地拍了他几下，往后退了半步，以免面前这个醉醺醺人的倒在自己身上。

此时赵星辰尴尬到了极点，虽然他现在喝醉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颊在变热，他努力地支棱起双腿，好让自己不要倒下。

“第一次见客户就搞砸了，以后老板还怎么带你出来？”龙文鑫打开出租车的车门，把赵星辰推了进去。看着副驾驶座里缩着的赵星辰，龙文鑫恨铁不成钢道。

赵星辰眯着眼睛，打了个酒嗝，小声而又结巴地嘟囔到：“第一次见客户怎么了？你听...听过，麦...麦田理论吗？期望，最...最大出现在第几次？”

赵星辰是个数学研究生，公司里的人已经听他讲数学原理听腻了，龙文鑫摇摇头，不耐烦地关上了车门。

“去哪儿？”出租车司机对醉酒的客人已经见惯不怪了，他摇下了车窗，打算抽一根烟。

“金塘新村。”

“你有火吗？”司机斜眼看了一下赵星辰，显然他的打火机不出气了。

“有的，我找找。”赵星辰伸手去掏火机，却发现打火机不在口袋里了，黑暗当中一阵摸索，摸到了一块冰冷的金属。那是一只银色的方形打火机，表面没有任何标志或花纹。

“谢谢。”司机把头凑过来，赵星辰帮他点燃了烟。

“打火机挺漂亮。”司机称赞到。赵星辰看着这个打火机，做工确实非常完美，甚至感觉不是这个星球上的物品，但这个打火机不是他的，有可能是上个乘客遗落在这里的吧，赵星辰把它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赵星辰刚一进家门，脚下就被绊了一跤。

“张亮，你又把饭盒放地上了！”赵星辰大吼道，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几个饭盒，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虽然赵星辰的酒量奇差，但是现在酒也已经醒了一半了。

房间里的电脑前，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人，是赵星辰的合租室友张亮。看到赵星辰醉醺醺地回来，张亮很是惊讶。

“你不是不喝酒吗？”张亮疑惑地问。

“你以为我想啊？我们是信托公司啊，要拉拢资金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天玩电脑？”赵星辰没好气地说到。

“你怎么跟我爸妈一个语气？这不叫玩电脑。”张亮申辩到，“对了！你快来看看我今天发现的新成果。”

张亮冲过来拉住了赵星辰，一把把他拉到了电脑前，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会又是你所谓的‘量子力学’研究吧？我说了多少次了，你那就是‘民间科学’，别再痴迷不悟了。”赵星辰非常无奈地说到。

“哎哟大数学家，你就信我一次吧，这次是真的有大发现。”张亮快速地打开一个计算软件的页面，上面写着一连串的数字。

331622199211303576+1=331622199211303550

331622199211303576+1+2+3+4=331622199211303550

331622199211303576+1+2+3+4+222222222222=331622421433525760

“这是......”赵星辰看着这几个明显错误的等式，不理解张亮的用意。

“大数吃小数。”张亮得意地说到。“我发现了打开量子世界大门的数学钥匙。”

“打开量子世界大门？数学钥匙？”

看到赵星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张亮更加得意了，一直以来，数学专业出身的赵星辰，总是以来“民科”嘲笑自己，现在面对一头雾水的赵星辰，张亮有了一种站在希拉山上，向古莱什人宣读福诏的感觉。

“我们先回到量子力学最经典的一个模型。”张亮再次敲击键盘。“氢原子的能级模型。”

“这个我知道，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电子辐射电磁波能量不连续的现象。”赵星辰往沙发里一倒，一副疲惫的样子，酒精的作用使他有些困倦。

“为什么氢原子的能级会呈现这样的分布？为何电子只能吸收一份一份的能量并发生跃迁？”张亮问到。

“你问我我问谁？这只是玻尔用来描述氢原子电子分布的一个模型而已，它确实很好的解释了电子辐射能量的不连续性，但是谁能说清楚真实的微观世界是怎样的。”

“那好，我再问你，0.01+0.01等于多少？”张亮突然又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0.02。”赵星辰眯着眼睛答到，他对张亮这种东一榔头，洗衣棒槌的提问方式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如果0.01和0.01是浮点数呢？”

“浮点数相加？”

“没错，结果是浮点数的话。”

“那结果是不一样的，要根据浮点数类型来确定，而且......”赵星辰突然一下坐了起来，“而且所加的数大小不一样，所得的结果也会不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到。

“是不是觉得奇迹般的巧合？”房间里没有开灯，此时一片漆黑中，电脑显示屏蓝色的光芒照在张亮的眼镜片上，闪烁不定。“氢原子的各个能级也不是等差分布的，电子所吸收的能量大小不同，所跃迁的能级也不一样。”

“除非......除非上帝也做运算。”赵星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突然意识到，张亮把氢原子能级谱和计算机的浮点运算联系到一起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下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眼睛也睁开了，惊讶地望着张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也许微观世界的运算有误差，可是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你没办法用它去证明任何事。”

“你看看你们这些数学家，一点实验精神都没有，”张亮推了推他那副泛着蓝光的眼睛，“所以我尝试了，还真没想到一试就中。”

张亮又一次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了一幅伯努利螺线图。

“对于一个已知的伯努利螺线，求其极半径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张亮用鼠标在那条螺线上拖了一下，螺线的中间突了起来，拱成了一个尖锥形。“如果螺线是画在一个曲面上，那么求它的极半径就需要通过求解曲面的曲率才能知道。说到这里，你想到了什么？”

“这能想到什么？平面上的伯努利螺线放到曲面上，它就不是伯努利螺线了，极半径和极角之间原先的对数关系现在也不存在了，你求出来的那个极半径也是个错误的数值。”赵星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张亮这番话里的漏洞。

“确实，伯努利曲线是一个定义在平面上的几何图形，但是如果我假设它在曲面上存在呢？”张亮指了指屏幕上的那个图形。

“这只是个各点切线与极半径夹角都相等的几何图形，它具有伯努利螺线的性质，但是不符合伯努利螺线的定义，它的表达公式也要引入曲率公式重新求取。”赵星辰继续指出张亮的问题。

“除非...”其实赵星辰猜到了张亮打算假设什么，但是话说了一半却吞了下去，因为这个假设实在太过离奇，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除非改变自然常数的数值，那么我们仍然可以沿用平面上的伯努利螺线方程。”张亮替赵星辰说出了他的后半句话。

“也许氢原子的每一个能级，都对应着一个曲率不同的空间，这个能级的电子就在这个空间里排布着。”张亮接着说到，“这样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氢原子的能级不是等间隔排布这样的问题了。”

其实这是一个看似很无聊的假设，自然常数有着坚如磐石的定义基础，为了求解一个曲面方程而引入一个新的数值，明显是改变不了它的定义的。理性告诉赵星辰，这是个无聊的想法，但是感性却让他止不住的天马行空起来，素数定理、完全率、双曲函数如同龙卷风一般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

假设真的如同张亮所假设的那样，每个不同曲率的空间里，都引入一个不同的自然常数，那将会是怎样？那将会出现数个互相之间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些世界里，不仅像圆周率π、自然常数e，乃至虚数单位i，都是完全不同的，这意味着，在这些世界里，不仅素数的中心轴1/e是完全不同的数值，连阻力落体、粒子运动这些物理现象，都要用不同的公式来描述。

两个人都陷入了良久的沉思，足足有十分钟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你的模型完成了多少？”赵星辰问到。

“这个模型并不难，只需要算出各个能级所对应空间的曲率还有各个空间里的自然常数就行了，我已经用它准确预测了氢原子的几种性质。更重要的是，用这个模型，也许可以知道上帝制造的这台计算机，浮点精度是多少。”

“不要着急，你现在需要的是物理实验。”赵星辰说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