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女孩从远山中来，来到了海边，海风携来海盐的气息，又将洁白的浪花推上沙滩，海浪离开时就留下如星般的贝壳。女孩坐在温暖的沙子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不觉着了迷。

她离开了重重叠叠的山，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遮蔽了，她向往的天空与海就在面前，如此开阔和明朗……海鸥的鸣叫声与重重的海潮声抚慰着她。她已经走过了太远太远的路，收集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她早已丢弃了过去所有的行装，只留下了旅途开始时折下来的山茶花。

独坐海边，她的心里不觉感慨，海是多么孤独的宏大，多么孤独的蔚蓝，多么孤独的自由。她闲得无聊，便捡起身旁一块破碎的贝壳，挥手丢进了海里。

海面浮起波纹，一只小鱼儿被贝壳投下的浪花所吸引，来到了女孩的身边，它问女孩子：“你从哪里来？”女孩回答：“从山里。”

“好远的地方啊……你带的是什么？”

女孩子将雪一般洁白的山茶花捧给小鱼儿看，“这是山茶花，是我身上最不珍贵的东西。”

“可是它很美啊，像雪一样清明，真是浪漫的东西。”小鱼儿在水中转了几圈。

女孩子听了以后也很高兴，她笑着对小鱼说：“是啊，它是最美的事物了！不过山里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喜欢我曾经的桂冠，可我不小心把桂冠弄丢了……有人喜欢我的井，不过他们只一味地去挑水，也有人喜欢我的天平，可天平不向他们偏转以后，他们就对我失望啦。我很难过，于是把这些东西全扔了，披上了一身盔甲，现如今，我把盔甲也丢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这株山茶花。”

“哦……”小鱼儿应声答道，“那旅途怎么样，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吧。”

“嗯，我遇到了很多温暖的人，旅途中有时晴朗，有时阴雨，不管怎么样，这些记忆都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每天都在歌唱它们，不管欢乐还是悲伤，我认为都有歌唱的理由。”

女孩子开心得用手指在沙滩上描绘起一路的所见所闻来，提到美丽的孔雀，提到高洁的，充满哲思的白鹭，提到温暖可爱的浣熊……小鱼就在水里默默听她说着，为她的快乐而感慨，也为她的不幸而心疼，它听的很认真，但从不评价女孩的经历。

“苍鹰也很好，不过它听不到我的心声，它总是来了又去，让我捉摸不透。”女孩子继续讲，“小鹿很热情，不过它不明白我的悲伤，也看不到我的花。”她突然有点沉默了，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我的故事，有时候这些情绪会一通堵在胸口，吐不出去吞不进来，那时候就会格外寂寞，即使周围很喧闹，我也和世界隔着一重可悲的厚壁障了。”

“没关系！你的故事很棒，我愿意听的。”小鱼大声说道，小女孩突然感觉很安心，于是他们渐渐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每次小女孩来海边，丢下什么东西，小鱼儿就一定会给予回应，他们会聊很多很多，聊天气，聊太阳，聊海底……虽然小鱼只是一条蓝色的小鱼罢了，但是小鱼是一条深沉的小鱼，它明白小女孩的悲伤，也明白一切的欲言又止，有时候女孩儿也觉得小鱼和她很像，只是一个在陆地上，一个在海里罢了。

虽然小鱼很多时候也很欠，让女孩想要打它，但遇到小鱼这样愿意听她唱歌的家伙又何其幸运，当小女孩向小鱼描述自己的灵魂如何残破时，小鱼总会告诉她，光会从灵魂的伤口中漏出来的，可像小鱼这样温暖的存在为什么自己就不知道这一点呢。

如果在山里呐喊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那现在真的有人听到她的渊明了，她在世界上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一天夜里，女孩子正望着天边的月亮，看月亮在水中明镜一般的倒影。她和小鱼说了很多话，说到山茶花和象牙塔，说道形形色色的人们。

小鱼突然冒出来，说：“那个。”

“我明白了。”

女孩子知道小鱼夜里就要回家了，内心有点愧疚，又自顾自说了这么多话。

“其实总会想我天天和你说要走，你会不会难受，就是会感觉原本很多想说的但是我逃了一样。”

“确实有很多想说的，不过晚安啦。”

“嗯，不急。”小鱼不紧不慢地说，“时间很多，慢慢的讲给我听。”

女孩子笑了。小鱼游走以后，女孩子想了很多事情，她觉得格外安心，她的奇思妙想和心绪好像都能得到理解了，那些灵魂的跃动，那些灵魂的沉思……她被赐予了漫长的岁月，被赐予了源远流长的河……

有好多好多话可以说，好像一直可以说道月亮下沉，太阳变老。

于是离开之前，在灵魂得到回应以后，女孩子手捧着山茶花，将她赠予大海。

海浪在沙滩上冲刷出一首诗。

赐我以歌

赐我以山茶

赐我以深潭中幽深的回响

赐我以高天上不灭的灵魂

赐我以远山间亲切的呼唤

赐我故事

赐我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