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的地方,山不高离海也不远。一条马路在村前经过,一边是小学,一边是市集。以市集为中心, 扩散为数不多的街道,不高不宽的老房子穿插其中,有零散的农田盐田或在山下或在河边。
我家离河边很近,周末放假就经常往那里跑,看着河上面狭窄的小舟,陈旧的渔船,总想象着船篷里面 肯定住着人,他们要上岸肯定是用“轻功水上漂”的。那时,电线划分天空,麻雀扑棱棱飞过,全世界 蓝的很清脆。
我觉得童年一定要属于农村的。稻田、河流、村庄的炊烟、说不出名字的野花。钓鱼、抓蝉、烤番薯、 拿着木棍当枪在小巷冲锋。修伞修鞋的老匠、收破烂的大伯、卖凉粉的大叔、庙里跪拜神明的大 婶......
那时候的夏天,白昼有风,入夜有萤火虫。到黄昏,家里把饭桌搬出来,在门口一边纳凉一边吃饭。吃 过饭,小孩们就赤膊跑出去,看看夜空,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身旁的小伙伴想抬手指月亮,就会有另 一个小伙伴阻止说:“我阿嫲讲指月亮的话半夜会被月亮娘娘割耳朵的。”吓的大家一起双手合十拜月 亮。那时的我们,离树很近,离风很近,离星空很近,离家人很近。
到了晚上睡觉,大爷爷总喜欢讲故事哄我,而且他所熟悉的大多数是鬼怪故事。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 故事:有只鬼上完厕所没手纸就找隔壁的人借,隔壁的人不但没借还整蛊了鬼,让他用地上的瓦片来擦 。结果擦的鬼一屁股血,于是鬼就要来找那人报仇。最后,那人找了神婆,用了某些法术收服了那只鬼 。现在看这个故事好多槽点,但小时听真怕半夜会有鬼来敲门,就紧紧的抱住大爷爷睡。
大爷爷很疼我,印象中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买给我。小时跟着大爷爷去卖菜,隔壁店有俩小三轮 车,我很喜欢,就经常偷偷跑进店去骑。后来啊,大爷爷就买来了给我。在那之后,每次去卖菜,大爷 爷就会用条绳子绑在车头,拉着我走。
刚上小学那会,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但家里没彩电,就只好趴邻居家窗口看,还经常被邻居的小 孩赶。后来啊,大爷爷就搬来台新电视进屋了。在那之后,电视就成了我最大的娱乐。现在回想,相比 打游戏,我更喜欢看电视的原因,也许就是受那时的影响吧。
大爷爷是在我读初中时走的。被人从课堂上叫回家去,一路上脑袋空空的,说不出的感觉。后来守夜, 我被家人叫去看管大爷爷的棺材,不能让野猫跑上去。呆呆看看面前的棺材,突然眼泪就冲出来。后来 啊,家里偶尔飞来黑蝴蝶,阿嫲就会讲那是大爷爷回来看我们。
大爷爷走了十几年,现在偶尔还会梦到大爷爷,上一次是几年前临近清明,梦里他让我去买块猪肉。最 近一次则是,我儿子出生没多久,他坐在椅子上笑着看着我抱着儿子。
无论是亲人、情侣、夫妻、朋友,也许久别重逢,也许日夜陪伴,但都会有最后一面的。
如果想念,就想办法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