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董家湾
王华
董家湾,我家乡的湾,我心中的湾。它不临江不靠海,却是我心深处永难湮灭的海湾。
董家湾太小了,她比不了印度洋的亚丁湾、波斯湾,也比不了与它算是比邻而居太平洋的渤海湾。地图上是绝对找不到董家湾的,她有如大自然中一滴极小极小的水珠儿。 她小得像村姑怀里揣的一面镜子,也小得像母亲衣襟上的一枚纽扣,但是我却觉得她似永不干涸一泓水,蕴含着我驿动的思念。
董家湾是从西到东依地势顺次整齐地排下来的,西高东低。小水湾在村子的东面。湾崖上青砖砌护,百十米见方,波澜不惊,时浊时清,似井似泉,她却偏偏被称作湾。有云空中过,有风轻轻拂,倒影粼粼,波光湾湾,真是别有一番风光在村头啊!小湾就是这样陪伴着这里的庄稼人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董家湾北岸有棵大柳树,东面是一排榆、柳、杨、槐,怀抱粗细,苍苍若盖。树下随便垒几个砖台子,供人们乘凉、娱乐。 董家湾因周边住户大多姓董而得名。她的西临就是董家胡同 ,祖祖辈辈依湾而居。八十年代初,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农村建设运动,自古以来没有干涸过的董家湾,被取自小清河的泥沙喷灌填平。从此这个美好神奇的小湾只能留存于村民的记忆中。
哦,董家湾,你是我童年的乐园,更是我童年的女神。夏日,毒辣辣的日头照得人们汗流浃背,乡亲们便浸泡在湾里戏水纳凉。一场大雨过后,小湾涨满了。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咚咚咚”跳进湾里,打水仗、学游泳,好不快活,会游泳的张开双臂在水中自由翻滚;不会游的就找根木头代替救生圈,在湾边的浅水区小打小闹。偶尔会喝一口水,那水也是甜的哩,魚儿、虾儿在自由地游弋,抓一把麸子扔到水里,一群群、一簇簇魚儿便围拢过来,拥着、追着,嘴巴一张一翕,尾巴忽左忽右,看得你乐不可支。这时只需用个小抄网,准能捞上十几条,可谁会忍心去掳掠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去毁坏这幅美妙的觅食图呢?到了晚上,大人们在树下乘凉,我们则开始过家家、捉迷藏。有时,小湾里会传来几声清脆的蛙鸣,风也凉爽了。清晨,小湾经过一夜的休息,似乎更清澈了,母亲会早早地拿了我们满是泥巴的衣裤到小湾里洗一洗。冬天,小湾结了厚厚的冰,那又是另一番景象。我和小伙伴们会在小湾里滑刺溜、打陀螺。这种游戏老家俗称叫“打懒汉”,意思是陀螺必须不停地用鞭子抽否则它不转还会倒。这也是旧时的一种幽默吧。我们用的陀螺当时都是自制的。找一截短短的圆木将一头削尖然后在尖的尾部嵌上一枚钢珠,这就成了。冬天我们常常玩这种游戏,有时为了争地盘,还免不了吵架呢。 小湾虽小,王明村的许多大事都离不开董家湾。日常生活的实际作用远在我们孩童玩耍作用之上。庄户人家过生活,免不了拓坯垒房,需要从小湾里取水;洗洗涮涮,也要小湾的帮助。还有,那时住的全是苇箔吊顶麦秸苫屋的草房,很容易失火,小湾也就成了消防的蓄水池。小湾还是村里一个重要的地理标志。因我家离小湾不远,300米左右,住在小湾北面。村里人会这么问:你住哪?答:湾北边。小湾周围一带的人家统称为“住在董家湾跟前”,村里人都说小湾是“龙脉”上的“龙眼”,能出大官。村里人应该没有说错。虽然愿望太丰满现实有点儿骨感,大官儿没出,人才却是很有一些。从解放到改革开放,走出董家湾的人有公务员、有军官、有农民企业家,有大学生、博士……改革开放给小湾人开拓了新天地。我参加工作那年,临行前我还特意来到小湾边上与它告别。那是1973年的秋天,我才16岁。
日夕晨昏,小湾目睹了我放下书本,拿起管钳参加油田建设的身影。小湾静静地微微泛起波纹送我远行。 如今,小湾虽然已经静悄悄地消失了,但是她抚育的精气神儿应该还在。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董家湾人们都住上了瓦房,家家通了自来水。茅草屋已被一片新的楼房瓦房所替代。是的,那个小湾确实太小了。现在想来,你也许会觉得有点龌龊。但它在我和小伙伴们的心中却始终是生香活色,满眼蓬勃,像太平洋一样浩瀚辽阔。也正是它的养育,才使我们勇敢地走向生活的海洋,开启了梦想的新生活。